临到终了,反而不再顾念容貌,愈发放得开了,纪姑姑咧了咧嘴角,露出个难看的笑容来,“舍得下,有什么舍不下的呢?当年我就舍了啊!”
投身于火的那一年,她就舍下了所有,那时候心中有恨,反而舍得痛快,倒是现在,许多事,又有什么看不清明,脑中似有一股清气,让她的双眸一时亮得逼人。
柔和一笑:“这许多年,总是你护着我的,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当年的事,我早就不怪你了……你说的那些话,我何尝不知道,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其他的人,我都没办法怪,只有你了,只有你了……柳郎,我对不住你……”
投身于火的那一年,纪沉意嫁给柳仲钧一年有余,当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腹中已经有个小小的胎儿在孕育,而那一场火,什么都没了,她恨,她怪,恨已经没了的纪家吗?还是怪那个她摸不着边儿的柳氏天子?
唯有眼前人啊,唯有眼前人,都恨了他,都怪了他,她才能够抱着这份恨意活着,不会在午夜无眠,痛不欲生。
“……我对不住你……”
呜咽之中,泪水流下,湿了银丝,湿了素枕,湿了那送上的绣帕。
多少年,未曾见这一哭,哪怕依旧丑,柳仲钧却看得目不转睛,他已经不去回忆曾经的纪沉意是怎样的明媚逼人了,如拂柳的春风,她欲走,他欲留,就这样牵绊,牵绊了一生。
“我不怪你,我知道,你只有我了。”
柳仲钧柔声说,他想到的是他们新婚那日,红艳艳一片,那映红的脸颊,那明晃晃落在眼中的烛火,还有那落在她眼中、自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