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这辈子,她都只能远远的看着那个人幸福,怀着哪一点见不得人的心意,孤独终老。
她与少年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每每想起少年,心中就像是有什么空缺了,不疼不痒,就是空荡荡的。
变故发生在明珠大婚的时候,那一年,她十七,萧碎十九岁,她平时是滴酒不沾的,怕自己喝醉后会胡言乱语,那一日不知是心太酸涩,还是辛辣的酒让她解放了天性,烈酒一杯杯下肚,酒上浇愁愁更愁,醉眼模糊中,廉歌坐在了她的身边,一切的不甘心因为他的突然靠近,如火山爆发喷涌而出,她记不得自己都说了什么,好像是将自己的心意完完全全的吐露了。
十七年间,她从未这样的畅快过,醉酒壮了她的胆子,跌跌撞撞的她将人拉倒了假山后面,那时,她并未察觉自己拉错了人,一心的想要做些什么,毛毛躁躁的手开始不安分,那人只是任她为所欲为,丝毫不阻止,冷风袭来,她忽然清醒,惊慌之下,她失手将没有防备的少年推倒。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惊慌中,她先是拉好少年的衣服,少年眼角的黏腻让她更是惊慌,等到下人将少年送去就医,躲在假山后的她才敢慢慢出来,那一刻,明丽恨极了自己。
听说,少年大病了一场,缠绵病榻一月有余,后来,一封没有署名的信送到了她的手中,是他的字迹,明丽打开信封时,手指都是颤抖的,一笔一划之间,尽是决绝,但末尾,她看到了,一笔一划的岁岁平安,他在等她后悔,等她的解释,等她的回头。
那封信,她本是准备要烧毁的,可就是下不了手,至今,还锁在箱子的底部,一封信石沉大海,少年等了一月都没有等到她的回信。
明丽开始更加的深入简出,如没有必要,她从不参加任何的宴会,怕会遇到少年。
那是冬至的皇家筵席,她尽量的不让自己出风头,坐在最角落的位置里,一道灼人的视线从她坐在那里起,就一直盯着她,让她无所遁形。
她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起身离开,薄雾中,萧碎走过来,明丽在他的目光下一步都迈不出去。
他恢复记忆了,那是当时明丽的第一感觉,对于危险的本能让她开始不安,她一直熟悉的都是失忆后的萧碎,他和现在的萧碎有着天差地别。
他说,岁岁等她的信等了整整一个月,他不舍又不甘的等了整整一个月,每时每刻都在苦苦的等,在那一个月里岁岁慢慢的消失,他问她有没有后悔。
明丽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是一开的抛弃,还是后来在明丽婚礼那夜发生的事,亦或是让少年苦苦等待,到消失都没能等回的那封信。
心像那是被什么握住,反复的揉搓,悔吗,明丽一遍一遍的问自己,她不知道,在知道少年消失的那一刻,仿佛天地都开始暗淡。
萧碎说,总有一天,她会求着他,求他垂怜,他还说,是她伤了岁岁的眼角,让他一点点的恢复了记忆。是她亲手将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少年,亲手扼杀了。
他恨她,丝丝缕缕的溢于言表,萧碎离去的步伐有些不稳,他的腿终究是恢复不到之前的状态了。短短数月,他就蜕变了少年外壳,一点一点的变的伟岸,变的陌生。
薄雾里的她流不出眼泪,这一切都是她希望发生的,她没有资格流泪。
自此,他们便是陌生人,没有一点的关系。她守着她的荣华富贵,萧碎回到了他本该回到的位置,只是,消失的少年成了两人之间拔不掉的刺,碰一下都疼的浑身颤抖。
明丽的手放在小腹上,桌子上,一碗黑浓的药汤升起袅袅热气,他不该来的,更不该投到她的肚子里,苦涩的汤药顺着喉咙下去,一直苦到心底。
半个时辰后,隐隐的痛在腹部蔓延,一滴泪从眼角滑落,疼痛加剧,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明丽已经忘记了时间,一股滚烫的热意涌出,那个还没有成型的孩子化作一滩血水,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这个世间。
她知道自己从来都是一个心狠的女人,可却一点都不敢想象,那个孩子,他离去的时候,会不会和她一样的痛苦,归去的他是不是恨她,恨她不给他一点希望。
门被外力啪的一声推开,木门承受不住暴力的摧残,啪的一声倒塌,扑面而来的血腥气让萧碎的脸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寒冰。
殷红的血迹让他大步走到明丽的身边,身后,寒风呼啸的从门往屋子里涌进来,满身的狼藉与虚脱让她发出的声音几乎听不见,可萧碎听见了,她说,你来了。
淡然的就像是等了他许久一样,寒风吹到明丽的身上,失血后的身体虚弱不堪,她能感觉到,血液并没有停止流失,失去意识前,她听到萧碎有些恐慌的声音。
哪怕这辈子,她都只能远远的看着那个人幸福,怀着哪一点见不得人的心意,孤独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