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中疏影横斜,暗香幽幽,放眼而望,虬枝之上,寒梅傲然绽放,确如古人诗中所言,是“犹余雪霜态,未肯十分红”。
自踏入梅林,容嬿宁的目光便再未从梅枝上移开,眼中丝毫不掩喜爱之意,口中也不由轻声吟道:“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一道清冽如冷玉的声音蓦然接出后半阙,男子的嗓音里夹杂着淡淡的笑意,徐徐道,“这是王冕的《白梅》。”
这时候容嬿宁方转过身来,眼神不躲不闪,就这样直直地看向站在几步开外的“谢云舟”,目光灼灼,似是要穿透他脸上罩着的面具一般。不过,哪怕面具相隔,容嬿宁心里早先的八分猜测此时也成了十分的笃定。
沈临渊卸去了声音的伪装,一开口她便已分辨清楚。
容嬿宁眨眨眼睛,心湖微澜。
沈临渊当初明明已经南下办差,如今时隔不过半月,却覆面伪装掩去身份,借着谢家二公子的名头在江陵城中行走,想来应该是为了公案而来,且还不是一般的案子,不然以他的真实身份和素日行事的风格又何必如此这般来掩人耳目。可既是如此,今日他为何要在她面前卸下伪装?
容嬿宁的沉默,让沈临渊下意识地皱皱眉头,心中更莫名多了点儿郁气。
她这是没能认出自己来么?
这个念头更令沈临渊平生不快,再开口时声音便如裹风挟雪,凉凉地道:“容姑娘年岁小,忘性倒不小。”一边说,一边抬起胳膊。
骨节分明的大手缓缓触上面具的边沿,抬落之间,那张精巧的银质面具移开,露出皎若清风朗月、又寒若朔雪冷玉的一张俊脸,丰神俊朗,霞姿月韵,不外如是。容嬿宁的目光触及熟悉的面容,霎时间顿愣当场。凤目凛凛,眼尾淡淡的晕色中一点小痣,他抬眼瞥看过来时,眸中郁气氤氲,无端教人心中发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