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眼,他已窥出这人武学造诣之深,至少远胜于己。
更讽刺的是,他一见画上之人,便没来由生出妒忌歆羡之情,忍不住要连轴带纸焚了此画。
“他是你的什么人?”不愿再看,即墨飒风将画轴卷了起来。“宫主大费周章,仅仅就是为了寻觅此人?”
“你甭追根究底,只需照做即可。”林雾示意鹫翼预备笔墨:“拟函起牒吧,本宫遣人送往大琰圣海,稍后便领你去见碾廑。”
一听她最后那一句说得振振有词,即墨飒风立即精神奕奕,也不去理会画中人来历,接过鹫翼递来的笔墨,龙飞凤舞搔下几行大字,装入封笺,转交鹫翼,叮嘱了几句。
林雾口中的“稍后”指的是半刻钟时辰。
半刻钟后,他与林雾简装出行,匆匆离宫。
站在血海堤岸,即墨飒风瞠目结舌。
望着脚下地狱修罗般无疆无陲无际无垠的一片赤红,他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
“这……这水中莫非均是人血,这得杀多少人!”水面血腥刺鼻,他情不自禁探头往海底一觑,要瞧下面是否浸泡着血尸。
“终究身为大琰圣海嫡子,你自负见多识广,难不成还没见识过这些小儿科?”林雾对他的少见多怪嗤之以鼻。“不过区区弱水鳌背,何足道哉?”之所以这般血红,确非屠人填海,实因她白月薰宫将日常杀鸡宰羊的废水排泄至此了而已。是故在刺鼻的血腥气弥漫之后,还伴随了令人心旷神怡的腐臭,环保工作委实不太全面。
但这是见不得人的糗事,她自然不能公之于外。
“虽说这些年走过南闯过北,但局限于谮黎铸剑山万里之内,超出这个范畴的东南西北可就没去过了,只不过是名声以讹传讹传得忒远罢了。天下之懋无奇不有,我哪能尽知?何况弱水之名从来只存在于传说,谁又曾亲眼目睹?”
这不是眼下该关心的重点。惊讶过后,即墨飒风东张西望,开始疑惑:“这周遭皆无人迹,莫非你将碾廑囚在潭中岛屿之上?”话一出口,他立即摇头:“不对,弱水无法载物,这龙潭虎穴,如何摆渡?”拾起脚下一片不知是鸡是鸭还是鸦的尾羽抛入水中,果然顷刻间便无影无踪,无半息漂浮。
“此岸距彼岸不过百丈,且水中无一活物,委实算不上龙潭虎穴,你谬赞了。”林雾看了眼对面,手往前方一指:“其实这只是一面深潭,阻界隔离之用,乃我白月薰宫的天然屏障。水域那边,便是辽阔的苍茫大陆,所谓的江湖武林。”
即墨飒风微一点头,垫起足尖眺望远处,果然在水天一线之间隐隐约约看到一些古木树梢,恍然大悟:“难怪无人知晓白月薰宫总坦基营所在,原来只因与世隔绝,谁人均无法踏足。”顿了顿,又问:“物极必反,弱水阻了外敌入侵之机,垄断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倒是遁世隐居的佳妙之所。可如此一来,岂非也绝了己方踏陆之路,却不知宫中高手平素如何外出?”
林雾置若罔闻,没搭理他,走到右首边一堆凹凸不平的岩石墩旁,捯饬了片刻。
即墨飒风还没看出个所以然,猛闻耳后传来嗵的一声,跟着是物体摩擦发出的砉砉声,颇为古怪。他一惊回头,只见脚下沙滩上赫然出现了一口径宽逾丈的深坑。
第8章 第七章卿非中意
“走罢。”不由分说,林雾纵身一跃,跳进坑内。
即墨飒风踟蹰了片刻,跟着跃下。
入得坑中,足尖将将触地,头顶轧轧声响,光明突然黯淡,洞门已掩。
即墨飒风抬头一望,坑底坑顶之间约摸数丈之高。左顾右盼,但见脚下一路,直铺向前,是一条十分宽敞的圆腔甬道,暗想这多半是修建白月薰宫时人工所掘,虽说总坦遗世独立,离群索居,但武林中不乏白月薰宫的人时常露面,数年一届的角逐会上,宫主婧姬甚至亲自出山坐场,看来这便是通往外界的隧径了。多半是修葺在弱水潭底,横亘熏宫与外界大陆。前些天他仔细研读地图,发觉白月薰宫整体被水域包围,呈岛屿之形,只是格局草图中未注明此潭便是弱水。
光线受阻,但洞中仍可视物,原来圆腔混凝石壁上每隔数丈便置一架,架上摆放着氟萤灯提供照明。
这样推敲,熏宫的神秘又揭了一层,越来越不足为奇了。
各把时辰后,到了甬道尽头。
从坑中跃出,即墨飒风极目四顾,但见周遭密密麻麻全是灌木丛,婧姬将机关一掩,他便忘了适才从哪里出来,仔细摸索寻觅开启甬道的枢纽,找了半天一头雾水。
“尚有闲情逸致钻研这些无关紧要的物事,瞧来你并非很看重碾廑这个名字。”林雾饶有兴致的瞅他:“不要浪费时辰,若入我白月薰宫之径如此轻易便能给人瞧出端倪,谈何绝世?本宫提醒你,做好心理防线,以免稍后受不住打击,又要自寻短见。”
只一眼,他已窥出这人武学造诣之深,至少远胜于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