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传说中的潜意识选择性醉酒,一般这种醉酒行迹难免要邂逅周公,且还是极具意义的梦。
梦中,他站在一片混沌无极的区域,看不清东南西北,找不到来路去途,只是在铺天盖地的倾盆大雨与漫山遍野的蕤色荼靡中,有两间茅棚在风雨飘摇里挂着三只鲜艳明亮的红灯笼,灯笼上糊着两个倒贴的囍字。
因周遭环境黑暗,视线只看得见两丈之内的情景,没有办法知悉自己身在何方。他走到茅屋门前,偷偷掀开窗棂一角,窥见屋子里缱绻红妆的两个人。
他们都穿着大红喜服,在灯火阑珊中交臂缠肘、举杯合衾。男人放下杯盏时偏了偏头,面容显现在微弱摇曳的烛光之中。
“婚嫁之日狂风骤雨,不是好兆头嗬……”看了眼暗无天日的苍穹,即墨飒风喃了一句。虽光线晦暗,耳畔狂风呜咽,但他还是看清了那位新郎的长相,不正是婧姬的无名殿中满室垂挂的丹青肖像么?
新郎是他,那么新娘是谁?
这一骇委实惊心动魄,他瞪大瞳孔转移目光去觑对面那抹在烛光辉映之下闪耀流光的霞帔。明明她转过了身,明明能轻而易举看清她的面容,然眼前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一般,总是无法捉摸到她的眉眼。即墨飒风努力圆睁双目,想竭力看清对方面容,可他与那位新娘之间如同横亘了一层浓密的雾霾,无论他怎样扩大视线,也始终穿不透那层障碍。
那抹妃红随着举手投足而逸地飘扬,像周身盘旋了风一样。
窈窕之身,婀娜之形,一动颈一侧目皆神似白月薰宫那人。
心头的冲动节节攀升,即墨飒风一忍再忍,到底没能忍住,正欲推窗入室看个通晓,可下一瞬,他迈足提臂的动作便戛然而止。
新郎轻淼入溪的嗓音绕梁掬魂,听得让人不由自主沉迷其娓。他端坐于炕,红颜娇娥依偎其怀。他搂着她肩问:“阿雾,这种安谧的时光,还能持续多久?”
阿雾?
即墨飒风懵逼当场,他的揣测中婧姬之名多半是弄虚作假,为的是掩藏背后真实身份与根源来历。但因是自己无凭无据的胡思乱想,遂不敢确定。
莫非,她的真名便是阿雾?
这层疑窦萌生,让他没有轻举妄动,屈身窗外的宸檐下蹲墙根。
明明是低哑的男喉,听来却令人心旷神怡,胸腔里偃意恬舒之感油然而生。声迷人神,音醉人魂。
新郎嗓咙沙哑沉闷,中气不足,貌似身患内伤,但似有若无的真力却盈耳暨膜,后继持源。明明萎靡蔫孱,可听之了晰、闻之醒澈,且充沛覃赜,显然功底精邃,是内家名流。
如今世道,怎地遍地高手处处强者?
即墨飒风惊愕中更多则是不解,瞧那新郎貌相,不过弱冠三四栽云尔,功力却远臻一流之巅。寻常人要将内功练至此境,非案牍劳形五旬之功不能办到!
思及此,即墨飒屏息凝神,有心探头再觑新娘模样,却因大怀忌惮不敢动作。晓得武学妙手即便负伤,一草一木蝼蚁提足之响亦莫能瞒隐其耳,若给发觉他秘窥人家新房,果堪忧矣。
“寰宇本喧哗,何处宁静乡?天下哪有太平安闲之地?就算是在这山穷水尽之处,同样有大雨滂沱,淅淅沥沥的下个没完没了。要求一席安,唯有冷剑透凉。”新郎说得严肃认真,新娘的声音却娇柔婉转,语气调侃,打情骂俏的味道荡漾其间。“再给你一次机会另行挑拣,是选热闹一点儿还是要安安静静透心凉。”
她不启口则矣,一发言即墨飒风便懵逼了。这独具风格的嗓门,不是婧姬还是哪个?
“新婚燕尔的大好日子,尽说些不吉利的话。”给俏皮新娘一逗一揶,新郎也始有笑意。“可时节忒煞风景,明知咱们成婚,也不肯凑合凑合,亏得今日本属月满之夜。”顿了顿,自觉这个抱怨貌似更煞风景,一改之前眼眸中的抑郁,眉梢眼角泛起活跃之光:“不外物极必反、憾足并生。这兆头强差人意,这风光却舒心得很。独特之景缔结独特之姻,天下只怕再也找不出你我这般独一无二的洞房啦罢。”
“嗯,无证婚无媒妁无高堂,便是这喜服我亦是打家劫舍抢掠而来,果然独特得很。”新娘噗嗤笑语中舍灿打击,末了约摸觉得力度未足,又扶额阗接一句:“莫说这些奢侈物品,便连一幢像样的新房亦无。今朝风雨甚隆,也不知这颓垣败瓦能否坚持屹立,万一椽子忽然折了,蓬盖倒塌咋整?外物倒也罢了,就说你这位名副其实的新郎官,非但无财无能无聘礼,竟还是只颟顸颛昧毛头小子,呜呼哀哉。”
“我……”一席话一气呵成,只驳得新郎面红耳赤,一派窘迫,不知如何措辞。我了半晌我不出个牛头马面。忽然转移话题,疑惑一问:“毛头小子是何谛意?我长发能鬓束入冠,整整齐齐,哪算毛头?”
大约是传说中的潜意识选择性醉酒,一般这种醉酒行迹难免要邂逅周公,且还是极具意义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