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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甭管是不是窝里反,干卿底事,咱们需日夜兼程,赶路罢。”林雾皱眉,只驻足片刻,又领在前头飞驰。

诸女有心瞧瞧热闹,却也知轻揆缓急,只得攸随其后。

但她们并未驰出多远,即墨飒风的声音便响在身后,衔在风中飘飘荡荡送了过来。

“喂,等我!”

林雾再度停步回眸,但间铁杉林尽头的来路上,一人的卢茜骥,正追风逐月纵马而来。他骑在马上,英姿飒爽,樾裳飘绥,颢素长衣旒摆攫裾,像风一样潇洒。

他越行越近,不知林雾是否错觉,竟看到他脸上洋溢着眉开眼笑,是喜悦的抒发。

“你们跑这般迅速,莫不是为了摆脱我?”追上之后,他敛了笑容。

林雾偏头去觑他身后,空空如也,半名追兵也无,正待相询,忽见他颏下脖颈处有一条剑痕,殷红的血迹汩汩外涌,将脸上丝巾摘下来递了过去:“西凤鳞如今怎地乖僻至斯,连亲生儿子也下得了毒手,看来本宫从前小觑她了。”

“切莫胡言,是我自个儿以剑所割。”接过帕子,他从腰间解下酒葫芦,浸了帕子,意欲涤渍患处,但因伤口部位隐晦,自行盥濯甚为不便,而洗污除秽是细致活,他却是位名正言顺的糙老爷们,五大三粗,做起这些事来十分狼狈。

“西凤鳞不允你与本宫同流合污,意欲强行绑你回去,你无可奈何,便以自戕之法脱身?”林雾见他举手动作十分为难,一张白白净净绣梅刺花的帕子顷刻间脏了下来,但污渍却越揩越多,却并不打算仗义相助,接着讥诮“不过一桩人情罢了,本宫言出必行,来日自有图报,劳你吃了这番苦头,着实过意不去。”

“何止是苦头,简直生死攸关。”即墨飒风指来了指自己颔下:“瞧瞧,大动脉险些便殃及池鱼了。”

“你这又是何苦?”

良久,林雾在叹息声中问了一句,幽幽回漾。

“我那虚鸿各位值钱,怕你赔不起卷款潜逃。”即墨飒风语气半认真半调侃,捯饬许久处理不当,将帕子往林雾手中一塞:“江湖救急,宫主大人忍心见在下束手无策、血流枯竭而亡?”

林雾垂目睨了睨自己霎时黏糊糊脏兮兮的手掌,将蘸满血渍的帕子辗转递于身后的大碧翼:“你来……”

“回禀宫主,即墨公子伤及要害,属下一向毛手毛脚、粗心大意,只怕一不小心弄巧成拙,殆了性命。”

林雾瞪了她一眼,将帕子转了个方向:“那么由你……”

“宫主恕罪,即墨公子身份尊贵,万一奴婢失手,大琰圣海寻起仇来,可担当不起。”大家都明白此时此刻该当成人之美,于是纷纷祝即墨飒风一臂之力,各自推辞。

有了这一条借口做挡箭牌,林雾开始头晕,正在琢磨着将帕子递给谁方才不会被婉拒时,一颗脑袋以及一张放大的脸已靠了过来:“宫主大人,再磨蹭个一时半刻,就不劳大家动手,便自行干涸止流了。好人做到底,您既赠了帕子,不妨替我包扎一番,鄙人感激不尽。”

“如何感激法?你适才也说若再延个一时半刻,你便要因失血过甚、枯窘而薨,我这一动手便算得上是救命之恩、再生之德,足矣抵偿你那一剑虚鸿罢。”话虽讨价还价,但她也看得出他受创颇为严重,稍有差池,后患无穷。遂口头较劲,臂上却敏捷动手。

“你不愿意还,谁还能强迫你吗?”即墨飒风干涩一笑,连语气也像吞过黄连,苦得一塌糊涂。“本来就是这样,人家做生意的不够精明,看见顾客拮据贫窭,心甘情愿给人赊账,可未必所有赊出去的账都收得回来。彼时没签下欠条,就只能叹着气受哑巴亏,吃一堑长一智吧。”

第24章 第二十三章卅乱迷离

“你这创口非同小可,需慎重处理,一旦发脓起疮,毁容破相事小,危及性命可就悔之晚矣。”无视他的弦外之音,林雾一气呵成上完药止了血,立即策马呼啸。尘埃再起,她在尘埃弥漫中谆谆告诫:“你还是立即调头往庄罴大道行驶为妙,这条蹊径偏僻狭隘,难觅药庐。身体抱恙,需趁早看大夫诊疗,否则痂痕太重,根深蒂固时才想除去,就为时已晚了;若落下痼疾,这辈子将永无痊愈之日。有疴立治,一世无忧;宕沓不揞,浮生难燮。”

说完,她再不拖沓,拂袖而去。

她并非榆木之人,反而比一般女人更加敏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或是细微的变换,她或多或少也能浅尝辄知。

这是她第一次与人曲里拐弯,其实她格外厌烦类似的交流,明明能干脆利索的将自己意思表达清晰,一针见血一语道破的话说得那么艰涩隐晦又拗口,真的很累。可有些事情,不能挑破,也无法利索的阐述出口。不是不行,是她不许,一旦通透挑破了,她会榱塌栋折,但她相信他听懂了自己的言外之意。

“甭管是不是窝里反,干卿底事,咱们需日夜兼程,赶路罢。”林雾皱眉,只驻足片刻,又领在前头飞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