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路途虽远,但以阿暖之力,便是再马不停蹄奔上十天十夜,也殊无难处。他在家中广务农田,要灌溉产物,几乎日日都要下涯挑水,一挑便是上百斤。但那时他神完气足,容光焕发,每日一个来回,原也轻而易举。而此次却由治疗腿伤以至耗损了九成内力。身上多了数十斤累赘,在一气呵成,不遗余力的攀援之下,这才体力不济。若放在平原矿地,便是十万里,百万里,千万里,那又何足道哉
总而言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便是迫于带领阿阮脱困,结果累得疲惫不堪。
阿阮知他脱力晕去,并无大碍,松了口气。见他躺卧姿势难看,身下碎石鳞次,睡在上面颇为硌凸。阿阮侧头,见洞外芳草地上铺了一跳小径,往右绵延。这天外山巅渺无人迹,料想定是通往他家。于是摸着他左颊,轻声细语:“在这里睡觉不舒服罢,你负着我千里奔波,现下咱们同舟共济,换我来背你。”说着捻脚捻手得将阿暖负在背上,提气窜出洞去。
她不敢抬头仰视那巨大的太阳,循着小径而行。不住东张西望,左睃右觑,参观周遭景色。目之所见,耳之所闻,尽是莺歌燕语,花香馥郁。芦苇荫草间,奇卉争艳,瑶蕊斗馨。红花绿草中,松兔觅食,麋鹿群逐,生机颇为旺盛。
诸般活物与阿暖共昶同居,不但逢人不惊。瞧见阿阮背着阿暖经过,不理会她这位不速之客,纷纷奔将涌近。麂鹿舔舐阿暖小腿以示关怀,五只松鼠跳上阿暖肩头,不住口的叽叽喳喳。兔儿们个头有限,只得围在阿阮脚边打转,时而用脑袋蹭她鞋面,举止亲昵热切。
阿阮只瞧得心旷神怡,忍不住矮身抱起一头白兔。放在臂弯抚摸,喜不自胜,问道:“麻烦各位领我去你们主子家里。他累得睡着,需好生安顿。”
她喜极忘形,竟将诸多灵物当做了人,出言交流。但活物们虽与阿暖亲切,却哪里能懂人言对阿阮之话置之不理。阿阮愣了一愣,才想起自己这番举动委实无语,不禁自我莞尔。迈步顺着小径而行。诸物皆跟随在后,它们虽跳跃迅速,但阿阮轻功远胜。只顷刻,便将诸物甩抛在后。
山上地势平坦,一望无际,场景一览无余。过不多时,阿阮穿过一片农作南瓜莳园,又绕着红薯圃子转了一圈。遥遥望见田野尽头矗立着几间茅草屋,建于遍簇花团之央,裹在云雾烟霾之间。美轮美奂,煞是好看。花香沁人心脾,阿阮嗅在鼻尖,醉在心神,只看得赏心悦目。
此处远在世外,隔绝世俗。朦胧缥缈,犹似不在人间。且世人无论如何想象,也难描绘其美。当真是:既想洞天多窈妙,更知仙境绝尘嚣。
这片地界只达神仙峦半山之腰,不足整座山峰的两成。那几栋小筑之后,是一道山体屏障,擎天入宇。峭壁遮天蔽日,将方圆数里罩入一拢阴影。即便此处已距离山麓数十万丈之遥,却仍瞧不见山巅。
阿阮正悠然自得,忽然头顶“阿嚏”一响,有液体喷落发梢。变故突如其来,阿阮尖叫声中托着阿暖臀部的手一松,向后一跃,退了丈余。
只见阿暖跌坐草地,不住口的打喷嚏,唾沫横飞,阿嚏阿嚏之声络绎不绝。一只红毛长尾松鼠在他肩头跳来跳去,挤眉弄眼,甚是顽皮。
原来阿暖昏迷期间,这肇事红鼠便以毛茸茸的尾巴去挠他鼻端。阿暖睡梦中气力枯竭,人事不知。自无法防备,登时不由自主的呛醒。
阿阮伸袖抹去发上唾液,不待阿暖住口。忙靠过去拉他臂膀,扶他起立。以手捋直他额前乱发,正要相询。阿暖却喜气洋洋的先行开口,笑道:“我打了个盹儿,怎地挪到这里来了。”阿阮道:“旁人打喷嚏,一般均是有人背后嚼舌,你却又是什么缘由?”阿暖一把将长尾鼠从肩上抓下,提起尾巴举在面前。恶狠狠的警告:“你再淘气,我将你剖光长毛盹来吃了。”它不理会威胁,自顾自的摇头晃脑,欲摆脱阿暖钳制。阿阮将它接过,捧在掌心。嘟嘴逗弄:“它长得这般可爱,我喜欢得紧,可不许盹了它。”转头上下打量阿暖,问道:“这里便是你家,我没走岔路罢。我晓得你很累,你快回家歇息。”阿暖笑得合不拢嘴,两排洁莹贝齿亮晶晶的露在外头,唇红齿白,似乎娇之周遭仙境尤胜其美。欢愉道:“没错,此处便是我家,从来就只我一人。今日你来陪我啦,可不能浪费时间去睡觉。要四处走一走,瞧一瞧 。你别小觑这穷乡僻壤,其实有趣得很呐!”他虽说得兴高采烈,却掩饰不住眼光中委顿与疲惫。阿阮不愿他再捯饬,说道:“我来者是客,你当然要好生招待。不过我现在困啦,你还不快些领我去安歇。”
其实路途虽远,但以阿暖之力,便是再马不停蹄奔上十天十夜,也殊无难处。他在家中广务农田,要灌溉产物,几乎日日都要下涯挑水,一挑便是上百斤。但那时他神完气足,容光焕发,每日一个来回,原也轻而易举。而此次却由治疗腿伤以至耗损了九成内力。身上多了数十斤累赘,在一气呵成,不遗余力的攀援之下,这才体力不济。若放在平原矿地,便是十万里,百万里,千万里,那又何足道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