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鱼轩中的灯光闪了闪,在门上映射出两个摇晃的影子。一炷香后,赵熠将写着诗句的纸张和《茶经》放入怀中,几步跨出知鱼轩的院子,身影一晃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叶如蔓长出一口气,这真是漫长的一日,她如陀螺般从早到晚连轴转,已是身心俱疲,小腹的阵痛更是抽干了她身体里的最后一点力气。她迅速简单地擦洗自己,筋疲力尽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爬上床便一头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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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三,叶如蔓一觉醒来,疲倦之感褪尽,小腹内的疼痛却不减。她手撑着坐起身,昨日之事又浮现在脑中,迅速挣扎着下床。

一开门,只见自己的弟弟坐在廊下安静地看书。她问道:“王爷可起了?”

叶如萧点点头,往后花园一指,又对着叶如蔓的脸比划,眼中尽是担忧,那意思是:你怎么脸色不好?

叶如蔓露齿一笑,道:“我无事。”她跨步走向后花园,没走几步又退回来,对弟弟说:“萧儿,这两日山庄里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情,你待在知鱼轩,尽量别出门。”

叶如萧也不点头,忧虑地看着姐姐,比划到:既不安全,你也别去。

叶如蔓拍拍弟弟的肩膀,道:“我必须去,若是能查清紫烟山庄的这几个案子,我便算有功。王爷是个赏罚分明、心肠极好的人,我再去求他,他才有可能答应推荐你去白鹿洞书院。你且放心,我有分寸的。”说完,她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眸,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进后花园,叶如蔓就看到赵熠坐在石桌前喝茶,唐献静立一旁。

是了,唐献被禁闭三日,今日总算是放出来了。

叶如蔓走过去,唐献见到她一声不吭,目不斜视,一脸严肃,就像一座石雕。

赵熠看到她,眼神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道:“你生病了?怎么脸色不好?”

叶如蔓摇头道:“多谢王爷关心,我很好,只是昨日有些累罢了。”

赵熠放下茶盏,吩咐唐献道:“你去取早膳,再端些热茶来。”唐献点头,麻利地退下。

看样子,禁闭起了作用,唐献现在看起来简直不要太稳重。叶如蔓心中暗想,这要是以前,他早就怼起她了。

“坐下吧。”赵熠向叶如蔓浅浅一笑,“你都猜对了。”

叶如蔓脸上并无惊喜之色,淡然地笑了笑,再次确认道:“紫烟山庄果真一直驰援边界堡寨?”

“不错,昨晚我去找常无忧,在他屋内,除了厉叔,还有另两人。”

“定是吕班主和殷掌柜。”

“正是。其实,若我不去找他们,他们也打算来找我商议,因为所谓诅咒一事已经让他们感受到实实在在的威胁。所以,昨晚他们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赵熠一手敲打着桌面,缓缓道,“一切要从殷掌柜说起,他原籍代州雁门郡,是我朝在辽国的一名刺事人。他常在宋辽边界活动,因屡次见到契丹人越界杀伤老幼,掠夺物资,便秘密在河东路一带组织建立了一些自卫性质的沿边堡寨。七年前,他被人出卖身份暴露,引来契丹杀手的追杀,一路从北方追至江州。他当时身中扶棘草之毒,本命不久矣,却恰好被外出采药的陆郎中所救,后来又遇见了常庄主。常庄主了解这些事情后,不仅让殷掌柜打理她在江州的西关客栈,更是慷慨解囊,从此定期为河东路的堡寨提供银钱支援。”

叶如蔓惊讶道:“陆郎中亦说过,他七年前诊治过一名身中扶棘草之毒的病患,没想到竟是殷掌柜。看来,江州南山村那几桩案子,我们还未能找出所有真相,张汝成和米沣的底细还需继续深挖一番。”

“不错。”赵熠点头,继续说道,“你之前的猜测都是对的。实际上,常庄主并不喜欢听戏,但因为此事不宜张扬,为掩人耳目,她每年借听戏之名,请老友吕班主以巡演为幌向河东路诸堡寨运送银钱,同时为保证安全,由殷掌柜全程护送。那本《龙凤亭记》秘密记录了每个堡寨每年的银钱支用情况。”

叶如蔓赞叹道:“常庄主真女中豪杰,心思缜密,智慧过人。”

“这传统延续六年,却在今年出了意外。事实上,吕班主的戏班在上庐山之前曾遭遇一次偷盗,不过只丢了些金银财物,当时并未在意。直到在山庄遭遇了如此种种,他们才怀疑幕后有黑手。常无忧猜测,有人想从根子上断了堡寨的发展,便向紫烟山庄下手,意欲借诅咒之名散布谣言,毁掉紫烟山庄的声誉和基业。”

叶如蔓联想到鱼腹中的绛红花丸,道:“如此看来,这个幕后黑手极有可能就是契丹人或者其细作,他此时就隐藏在众人之中。那么,接下来……?”

知鱼轩中的灯光闪了闪,在门上映射出两个摇晃的影子。一炷香后,赵熠将写着诗句的纸张和《茶经》放入怀中,几步跨出知鱼轩的院子,身影一晃就消失在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