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也算是殊途同归。
“此信或许能在巫王活着时掣肘,但一旦巫厥登上了王位,腾出了手,就会有威胁。”诵说道。
这是他最担心的。
其实此事还有一法可解,他待在巫厥的身边,无论厌恶也好,憎恨也罢,让他得偿所愿,便能解恕谷的困境,可他这样不懂变通,不会掩饰神色的人只怕也有惹怒他的风险。
最保险的办法,就是让他死,才能对得起师父和众位师兄弟。
“这封信很有用,王是重诺之人,而且他绝不会喜欢自己的儿子去亵渎巫,背上不敬天□□号。”潋月将信折好还给了他,“这封信到了巫王手中,巫厥将会再也没有精力对你发难,因为就像我说的,他最喜欢的是权势,至于之后,我可以向你保证,他那个时候即使活着,也没有精力去管你了。”
诵接过信,将其放进了胸襟中问道:“您恨他吗?”
“他有何需要我怨恨之处?”潋月笑道。
诵一时没有开口,因为对方话语中好像一点儿也不在意巫厥的死活:“只是一种感觉,你没有扶持任何一方,但好像仍然想要除去他。”
“谁跟你说我没有扶持任何一方?”潋月问道。
诵愣了一下。
“趟进夺权那淌浑水确实没什么好处,但是有趣。”潋月笑道,“看他们为了一个冰冷的王座争的你死我活,失去了父母兄弟,失去了所有可以相信的人,最后坐在了至高的位置上跟重臣争,又跟自己的后辈争,不有趣吗?”
诵怔怔看着他,轻叹了一声道:“很可悲。”
“是呀,就为了那种东西,何其可悲。”潋月垂下了眸道,“我会让他死,但作为报酬,你需要做两件事情。”
“好。”诵答应道。
“第一件,在我们出发后几天再出发,将这封信送到巫王的手中,在此前,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有这封信。”潋月说道,“在此处见过我的事也不要对任何人提及,烂在肚子里,能做到吗?”
“可以。”诵绷紧了心神道。
“至于第二件嘛。”潋月托着腮笑了出来道,“找一个情人。”
诵呃了一声:“此事要如何……”
此事谈何容易,情人又不是路边的石子,随处可捡。
“随意你是买也好,雇也好,捡一个也好。”潋月沉吟道,“编也行,但要编一个你觉得重要的人,然后离开王城,彻底消失在巫厥的视线内。”
“这是为何?”诵不明白。
“因为占有欲和掌控欲,他不会想让自己的人被别人碰。”潋月笑道,“但你偏偏让了,就是在挑战他的权威,就会让他觉得他再也抓不住你,他就会疯狂,暴怒,觉得自己对你情深至极,然后一遍又一遍的让自己相信他真的很爱你,至死不渝,但又永远得不到,有趣吗?”
他的语调很轻,诵的心脏却在砰砰做响,因为这种事的确可能发生,原来他已经厌恶一个人到不仅仅想看他死,而是想看他疯。
原来弄懂人心之后,所谓的真心竟不过如此,不过是股掌之中的东西,而他竟为了这种东西觉得对方对他情深一片,排在他的王位和富贵之后,算什么情深。
“好。”诵答应的时候身体里是有些恶意和快意翻涌的,他或许是被面前的人影响了,又或许他本身也并非完全良善之人。
夕阳缓缓落下,帐中达成了协议,天色渐暗,宗阙抱着剑看着远方的天色,听着里面十分清晰的声音。
或许充斥着恶意,但是却是他最真实的想法。
他从背阴一面生长起来,骨子里好像都沁着仇恨,它们成为了他的身体甚至生命的一部分,他对人心似乎有着轻蔑,但其实未尝不是一种绝望。
这样的伤是此生造成还是灵魂中带着的伤痕犹未可知,但那次分别对方明显没打算轻而易举的揭过。
【宿主,乐乐好像不相信爱情哎。】1314小声说道。
完了,钢筋一样的红线它要断了,宿主的媳妇儿可能要没了。
【嗯。】宗阙应道。
【那怎么办?】1314很发愁。
【正在想。】宗阙说道。
他很少对事情举棋不定,但这件事必须反复思索。
因为他同样有着占有欲,因为他同样无法接受对方跟别人在一起,这是爱情还是占有欲在作祟,他同样有些分不清。
从前他能够完美的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尊重他的选择,现在却不太清楚自己还能不能做得到。
面前被递过来了一样东西,宗阙抬眸看着递过来的人,接过了那块肉道:“多谢。”
“客气。”乾站在了他的旁边,咬着自己那块烤好的肉,打量着连吃烤肉都透着几分规矩的少年,思索着他原形那样的一口吞在蛟里面是不是也算是斯文的,“你很强。”
那是一种不得不承认的强,至少他无法纹丝不动的拉住那头疾驰的灵鹿,还将它的主人从背上直接拿下来。
“物种不同。”宗阙说道。
“要不要我教你用剑?”乾问道。
“我会。”宗阙单手扶着剑道。
“因为天生灵智?”乾问道。
“嗯。”宗阙应道。
乾起了些兴致:“要不要跟我比比?”
“你不是我的对手。”宗阙平静说道。
乾:“……”
这条蛇还是挺欠揍的,难怪主人老盘他。
夜色更暗,天空星辰渐起,诵被送出了营帐,潋月吩咐道:“乾,让他在此处安顿一晚,明早离开。”
“是。”乾领着人离开。
潋月看向了另外一旁的少年,本来要出的笑语在看到他眸底映着的星空时戛然而止。
少年是平静的,他身上的每一寸都在诠释着他的沉稳平静,只有那双眸会在偶尔产生瞬息的变化,映出他心底的些许想法,最多的是无奈。
这双眼睛其实很好看,当映入星空时,就好像在那双眸中都映入了星辰的点点繁华与笑意,但仔细看,又好像是冷寂的。
“在想什么?”潋月对上他看过来的眸问道。
“一些事情。”宗阙说道。
潋月轻轻揪了一下他的耳朵笑道:“小龙还有心事了,关于什么的。”
“关于人心。”宗阙回答道。
爱情是激素作祟的结果,而许多的心理反应都能够做出科学的解释,只需要洗刷记忆,就能够忘记。
但他们一世又一世的相遇,一次又一次的在一起,又是因为什么?
潋月想到了自己之前跟诵的对话,沉吟了一下道:“那些不过是教.唆人心的话语罢了,不要想太多。”
他的心底一片漆黑,但小龙内心却一片纯良,他自是不想让他太笨免得被人骗,但也不必如他一样事事算计。
“嗯。”宗阙应了一声。
潋月轻轻挑眉,知道小龙没听进去:“好吧,那你说说有何感悟?”
“爱只是占有欲作祟吗?”宗阙问道。
潋月神色一顿,指甲在手指上轻轻划过,那一瞬间竟有一种小龙要被别人抢走的不适感:“自然有占有欲,但不是完全,小龙看上了谁?”
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潋月知道自己也进了占有欲的陷阱。
他总是调侃小龙要找个伴侣,但不行,完全不行,曾经只会乖乖缠在他手腕上的小蛇有一天会成为别人的,就会很不愉快。
人心这种东西,自己也是一样。
宗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如果所爱之人不想被拥有,是否应该放手?”
潋月那一瞬间笑靥如花,心中却仿佛滋出了毒液,他不仅有喜欢的人了,还被拒绝了。
被拒绝了?那就是好事。
“自然,这既是尊重对方的选择,也是放过自己。”潋月轻笑着摸着他的头道,“天下之人那么多,何苦去纠缠一个拒绝你的人,慢慢的也就放下了。”
“若放不下呢?”宗阙问道。
潋月一时未语,若放不下,按照他的秉性,那人既敢招惹他,自然是用尽千万种方法都要让他留下,他想要的自然属于他,但是跟小龙不能这么说。
因为他后悔了,后悔让小龙去找什么伴侣,他养大的龙,便是孤独终老,也该一直在他的身畔,而不是心中住上另外一个人。
不是完全属于他的,他宁愿不要。
“不去想总能放下。”潋月问道,“所以你到底爱上谁了?”
宗阙看向了他眸中略有的晦暗道:“这不是关于人心的探讨吗?”
这个人也是有占有欲的,它的存在本就是理所应当的,只是不该成为伤害对方的理由。
他现在仇恨加身,无心爱情也正常。
至于他自己,他只是想要他,仅此而已。
潋月一时有些分不清少年眸中的情绪,可不等他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而他的腕上缠上了一条蛇,手搭在他的手背上缓缓游动。
小蛇莹润,似乎只属于他一个人,潋月抬起手腕,掀起帘帐转身回去道:“所以还没有喜欢的人对吗?”
“嗯。”宗阙应道。
“这就对了,其实找伴侣一点儿都不好。”潋月承认自己的心情很愉悦,他的小龙一点儿都不需要伴侣,有主人就够了,“不仅吃的要分给对方一半,床要分对方一半,时不时便要争吵,还要带孩子,若是生出的孩子不听话更是苦恼,简直倒霉透了,没有什么事情比那更糟糕了。”
宗阙沉默了一下道:“有这么糟糕吗?”
“你看诵还不明白?所谓的爱情是最不坚固的,一点点事情就会相互猜忌,好一点儿囚.禁起来,坏一点儿就要杀.人全.家。”潋月持续教.唆,势必破灭小龙想找个伴侣的想法,“半分好处也无。”
宗阙:“……”
&4已经开始担忧宿主万一也不想谈恋爱怎么办了。
乐乐不想谈,可能是这个世界不想谈,宿主不想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