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宝生是孙开祥个人聘请征用了几十年的律师,当年,也是他全权替孙开祥出面料理施惠转移抚养权的问题。
孙开祥从头到尾没有见过那个女人,怀身大肚的时候就敢登门朝孙家要决策的人,她说金锡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但我敢断定他不会娶我的。我只想问问他的家庭,如果他人不在了,他的父亲和他的家庭会帮我善后这个孩子吗?您大可以笑话我,我不想再生下一个没名没分的孩子,我怕报应也怕累赘……
孙开祥丧子之痛难平复,把律师录音笔里的话砸得稀烂,不肯见那个女人,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会认。已过五十天命的男人,打落牙齿也和血吞。他朝何宝生交代,我儿子至今尸首都不能囫囵个领回来了,我还有什么看不开的。这女人有句话说对了,我不会纵容这种人进我们孙家的,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
孙开祥几乎一夜白了头,他用了双倍的颓唐来自认:儿子死了,以及去了的人终究不是挑继大梁的这块料。
六年后,巧合也好、算计也罢,孙开祥在一场市政府牵头的残障儿童慈善募捐会上见到了幼儿园毕业作汇报演出的男孩。
他藏在群舞里,显得那么心不甘情不愿,却又过分俊俏。眉心中间点着红。活脱脱金锡小时候剥下来的。
后台,今晚领首的捐款名义人和市政府的几个官员一同慰问了汇报演出的小朋友们,孙开祥朝那个男孩招手,要他过来,问他叫什么名字。
“施惠。”
“哪个hui?”
“谢谢惠顾的惠。”
之后,何宝生帮孙开祥联系的背调显示,金锡确实是在那种欢场上认识那个女人的,那个女人姓施,期间得了金锡一笔钱,自己开了个理发店,狐朋狗友多,自己也难定性,经营不善,一双儿女等着糊口,就又跑去给人打工。
何宝生用词谨慎、晦涩,岂料孙开祥却成心揭开遮羞布,“皮肉生意?”
律师不答。
孙开祥再问,“她算计孩子登台的几率有多少?”
“不大。这是市妇联那头提案的,市政府牵头,几家商会联名承办的,正巧这个幼儿园被区政府征用为民办非营利性企业单位,辅助吸纳每年符合政策但不是本籍户口的降梯队录取名单。”
孙开祥轻而易举地挑出了陈述里的漏洞或者存疑破绽,“她没有本籍户口,没有落户的房产,上哪去弄到这个符合政策的名额的。”
答案很清楚,这个女人当初能哄得孙金锡为她掏腰包,自然也会有别的男人。
短短两天后,孙开祥给何宝生打电话,要他出面,交涉到那个孩子的亲子鉴定。属实的话,把那个孩子接过来,条件对方随便开。
“你得清楚告诉对方,孩子一旦进了孙家,她就得当没这个孩子,和她永远没有瓜葛了。连同她将来可能跟孩子讨得赡养费,一并先开口补偿给她。”
那女人拢共要了一套房子钱,和她的大女儿顺利借读三年高中的择校名额。
白纸黑字银货两讫后,她就把孩子抱到了何宝生的车里,大年初一的早上,才满七岁的男孩问妈妈,这是要去哪里?
去你该去的地方。
孩子见妈妈不上车,闹得要下去,只见那女人凶狠狠地回头,走过来,扬手就是一巴掌,你敢回头,我就打死你。滚吧,早走早干净,早死也早清净,我早就受够了,也让老娘喘口气吧。
……
二十年以后,孙开祥和盘托出这些,是朝孙施惠托付家私的时候。彼时,爷孙俩已经有着经年的相处情意和利益牵绊。他自然晓得,施惠是不会轻易撂挑子的人。他是孙开祥一点一滴教会的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