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有十二年未曾回京。
两年前敌国与南梁等国开战,边地死了很多很多人,有小和尚的父皇,有他的兄弟姐妹,就连赵淑妃的父亲骠骑大将军与她的一众兄长为救十二皇叔,也血洒于那场战役。
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张贵妃之前和我说,赵淑妃的父兄不只是战死沙场那么简单。
我只知道当年战况之惨烈,就连南梁朝这等泱泱军事大国都被重创,周围几个邻国则更惨,尸骨无存,血流成河,俨然人间炼狱,所以我到现在都不敢想象小和尚当年是怎么突破重围活下来的。
今夜是为十二皇叔接风洗尘的家宴,对比我记忆中模模糊糊的十二年前,他的肤色被寒风吹黑了许多,粗糙了许多,身型高高瘦瘦的,穿着玄色的衣裳,显得他既冷酷又无情,但从气质来看,依旧不难看出从前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
赵淑妃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宛若天仙下凡,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没憋什么好屁,但我也没想到她不知哪来的自信,席至一半,她突然娇滴滴的起身,居然敢代表母后,越俎代庖朝十二皇叔敬酒:“今日王爷回朝,王爷自甘为我南梁朝驻守边关十数年,实乃明举,本宫愿王爷千岁。”
我正美滋滋的剥核桃吃,听到这一席话,“噔”的一下就想到了前不久看话本子学来的小诗: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母后虽然平日里不注重这些虚礼,但在皇亲贵胄面前被这样驳面子,面色还是稍微有些不好看,微笑着举起酒杯陪礼:“本宫同祝王爷安乐。”
十二皇叔顿了顿筷子,不动声色的看了赵淑妃一眼,视线又划过坐在高位上的父皇母后,随后将杯中琼浆一饮而尽:“臣谢过皇嫂,谢过…这位娘娘。”
“怎么?十二弟与赵将军同住北地那么多年,竟从来没有见过淑妃?”父皇抿了口酒笑问。
“陛下!”赵淑妃蹙眉打断他:“臣妾作为家中独女,三年前还未入宫时久居深闺,因此并未与王爷见过面。”
“我道是谁,原是风华绝代的淑妃娘娘,臣就算在北地也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不凡,方才是臣失礼了。”十二皇叔明显答非所问,吐出这句与他冷漠神色完全不符合的恭维之话。
父皇让我包括众人看不出心中所想,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睨着眼打量二人,良久才缓缓道:“噢,是这样啊…”
四月二十五,十二皇叔入京七日,居住在宫内的凌秋馆,父皇连召赵淑妃侍寝七日,破例下旨晋她为皇贵妃。
后宫这一群无聊透顶的女人顿时叽叽喳喳炸开了锅,恨不得拿刀去跟赵皇贵妃干架,她就算盛宠,就算她父兄忠勇为国,但如今没有家世背景,亦没有一儿半女,这叫她们如何能够心服口服,还神乎其神的号称此举史无前例,堪比盘古开天辟地,就算要封皇贵妃,当卿贵妃和张贵妃这两个生过孩子的宫中老人是死的吗?
我无语,
哎,真不知道她们为了父皇那个老男人有什么好争的,父皇虽然宝刀未老,但看来看去我还是觉得还是小和尚最好看。
一日后,十二皇叔被封为翊北王。
张贵妃掌握第一手消息,跑来揽月楼欢呼雀跃手舞足蹈绘声绘色的发疯:“阿黛你晓得伐,赵柒柔她个蠢货!她快完蛋了!原来之前戚白眉悄悄跟我讲的八卦是真的,这居然是真的!我当时还藏着掖着没敢大肆宣扬,天哪话本子上才会有的情节,居然是真的!!我不敢相信!!”
“赵柒柔和翊北王在西北是旧相好啊!私通是什么罪名她不知道吗,别说是赵柒柔家里的老寡妇娘亲了,就算把赵将军的骨灰刨出来再烧一百遍都不够死!”
彼时我正在喝水,一听到这话吓得把茶叶从鼻孔里喷出来,非常的不雅观:“你现在又怎么知道这是真的?”
她是小跑过来的,现在插着腰胸口一起一伏的喘气,喘的脸都红了,她喘了好久,咽了口唾沫准备与我娓娓道来,这回我不敢喝水了,坐的笔笔直直。
“当年那个脑子拎不清的柳贵妃死,你还记不记得?噢…那时候你才十来岁,忙着跟小和尚早恋,估计是不记得了,她比赵柒柔还要蠢,居然傻乎乎的跑去干政,他父亲权倾朝野,狂的恨不得横着走路,你父皇怎么能容忍别人骑在自己头上,他就是这样的人,喜欢把人捧的高高的,再狠狠的摔下来,原来我还不信赵柒柔和翊北王有私情,你瞧瞧那日家宴她和翊北王眉来眼去的,那双眼睛就像是在说:“我活够了,你呢。”你父皇是老了,但他不傻啊!”
他已有十二年未曾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