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视

初六察觉到了异样:“郎君,怎么了?”

江时雨微微蹙起眉。

刚刚那一瞬,他感受到一道不知来处的目光看着他,如同某种凶狠贪婪的野兽盯着自己的猎物,却并不是杀意。就像是冰冷滑腻的蛇信,轻轻舔过他的脖颈,激起一阵喘不过气的战栗。

只是一瞬便再寻不到,但江时雨知道,那个人还在暗中窥视着自己。

江时雨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在他身后,树林深处枝丫被风吹拂,阴影在来回晃荡。

这里的支流称之为小溪更合适,对面是辽阔的山林。

江时雨站在溪边:“黄纸留下,你们去别的地方搜一搜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是。”初六顿了顿,将装着黄纸的篮子放在了小溪旁,带着人返回了王二家。

江时雨站了会儿,直到四周静寂下来,只剩下风的声音。他轻轻叹了口气,矮腰将黄纸拿出来。

就在他探手的那一瞬,路旁的树枝上,三点银光一闪,呈品字形先后射向他的位置。

破空声尚未传开,江时雨已经转而握住篮子,由下而上扬了出去,黄纸在空中四散。

一个黑衣人从林中越出,看也不看暗器是否射中,一剑穿过空中的黄纸,刺入江时雨的大氅中。

预想中刺进皮肉的触感却未传来。

“叮刺——”

大氅下,冷兵器相撞的金石铁戈声划破了这片天空,林中鸟儿被惊扰,一边鸣叫着边展翅飞起。

“扑簌簌——”

白衣被他们撕开破成两半,黑衣人看到了衣服后,初六冷酷的脸。

不过弹指间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踏进了陷阱。一招不敌,借着初六那边的力道就要退入林中逃跑。

谁知林中早已有人埋伏,几把剑一齐将他逼了回来。不远处的官差们也察觉到了异样,纷纷跑了过来。

半盏茶的功夫不到,黑衣人已经被压着跪在了地上,双手都被卸了下来,脸上蒙面布也被拽了下来。侍卫一手扯着他的头发,逼他仰头看向江时雨。

江时雨视线从地上自己那件破碎的大氅上挪到黑衣人身上,白玉折扇抵唇,居高临下着打量着这个刺客。片刻:“好久不见了,王二当家。”

“一别经年,没想到二当家还活着啊。”

他声音温和,仿佛两人是阔别许久重逢的朋友般。字调拖着尾巴,语速慢而轻,如春日沁凉的雨丝,凉意慢慢浸入心底。

“江时雨!”王二当家一字一句重重吐出他的名字,眼中仿佛要烧出血来。他哈了声,咬着牙,“这些年,我没有一日不在想你,做梦都恨不得将你和阿唔......”

话还没说完,就被塞了块布料进嘴里堵着。

江时雨已经挪开了视线,轻描淡写:“带回去。”

流金河支流上浮着濡湿的黄纸,缓缓远去。

回到客栈之后,官差们都自觉离开了,捕头连让他之后把人送去官衙都没有说。

江时雨示意将王二当家放开。

王二当家一路像是被捆绑的猪猡一般抬了回来,此时面色涨红,加之被擒住时受的内伤,此刻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江时雨坐在椅子上,挽起大袖倒了杯茶,动作行云流水,自有一派风雅贵气。

一时间,堂中安静的就剩下他的喘气声和潺潺流水声。

王二当家瞪着江时雨手中的茶水,用力咽了咽唾沫,左右看了番,冷笑道:“阿妄那小畜生呢?”

江时雨端起手中的茶盏,心中纳闷,这么个棒槌,当年是怎么混到水匪里的二当家的。靠比蠢吗?

见他不回答,王二恶毒地猜测:“怎么,难不成那小畜生死了?”

他本只是随口诅咒,说完却看江时雨敛目喝茶,不声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