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局

一艘大船停在岸边,雕梁画栋,船内有侍女的身影穿梭,透过灯火在窗纱上一闪而逝。如同琼楼玉宇般的景象吸引了许多百姓围在岸边驻足,站在官兵们的防线外,仰头瞧着。

有人惊奇:“这是做什么?”

“好像是郡守在这儿宴客。我刚刚瞧见我们县令公子上船了!”

“请谁啊,这么大手笔!我看这段河都被封起来了。”

“那就不知道了。”

“据说,好像是什么京城来的大官吧。”

江时雨从客栈行车而去,今夜格外热闹,路途上经过一座不甚宽阔的拱桥,两边的桥栏上横穿着好几条线,线上挂着数不清的小灯,有新有旧。

走近了,只看到桥下卖灯的小贩对着面前一对对男女款款道:“相传啊尾生与一女子相约在这桥柱下,久候女子不来,尾生不愿离去,最后抱柱溺死在河中。他的尸体逐渐与这座桥融为一体,庇佑着所有来这儿的有情人。”

“只要在春日第一场雨前对着这灯许下心愿,再将它送给你的心上人,你将会心想事成。若是有情人,你们的爱则将如尾生,至死不渝。”

有个男客瞥了眼旁边的少女,不屑中夹杂着期待:“真的有这么灵吗?”

小贩高深莫测地笑道:“心诚则灵。”

他指了指身后的桥:“求灯人心想事成后就会来将灯挂到桥上。瞧见这满桥的灯了吗?”

人群纷纷点头:“那确实还蛮灵的。”

江时雨莞尔一笑,放下了车帘。

心中却是不屑一顾,若那尾生真有这么灵,何不先庇佑庇佑他自己,还待在这里做石墩。

直到了河岸边船下,江时雨下了马车见到了在这儿迎自己的郡守。

郡守故意早到片刻,站在这岸边等着。他在这,那些比他品级低的官员们自然也不好上船去,于是都等在了这里。他们有些知道郡守请的是谁,有些人却不知,此时低声互通着有无。

一辆乌木马车由远及近驶来,人们纷纷停下了交谈,看了过去。

只见一只素白的手揭开车帘,手指干净瘦长,比他所见最上乘的白玉还要通透几分。

接着手的主人踏下马车,是个一身白衣的弱冠郎君。动作间自有一派风雅贵气,广袖与饰带随风飘逸,翩飞似游云,不似凡间人。

刚刚还喧哗热闹的岸边,竟有一瞬落针可闻,直到一道夸张地吸气声传来,大家才恢复正常。

“这就是安京江郎?!”

先前因在此吹了许久冷风而有些许怨言的人,也都不由消散了不满。

郡守也愣了会儿,他已经听过不少江时雨的传言了,什么夸张的都有。但此时见到了真人,竟觉得那些夸赞之语,一点也不夸张。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赞叹,也没有地主的矜持,径自忙迎了过来:“这位可是江中书江大人?果然俊才出少年。久仰大名,只一直没有机会见一面,今日一见,”他故意顿了顿,赞叹地上下看了他一眼,“果然名不虚传!”

江时雨朝他拱手作揖,温和有礼:“大人过奖。安京时就听人言灯城的繁华与安定,小子来此几日,方知传言不虚。”

郡守叹了口气:“你才刚来,居然就在此遭遇刺杀。是我这郡守治下不严,今日设下此宴,除了为大人接风洗尘,也是希望能为此弥补几分。”

江时雨摇了摇头:“不过是一场意外罢了,与大人何干?”他说着,轻叹了声,“都是小子的过失,将这样的凶徒带到了大人的治下。”

郡守一摆手,两人就在在场几十人的围观之下你来我往的客套了好一会,直到见江时雨似是受不住夜半冷风,轻轻地抚了抚身上大氅,这才停下了话头,联袂进了大船。

至画舫中,他脱下外面的大氅后一位貌美侍女将其捧走。

画舫缓缓游动,往江心驶去。

这样的大手笔许多人还是第一次见,宴席很快就开,席间众人推杯换盏间对这次宴会议论纷纷。

许多人偷眼看向江时雨,却发现他波澜不惊,对场上精心安排的曲目带赞赏,专注地品鉴完,既不冷淡也不热切,好像看的不是千娇百媚的舞娘而是山水意境。待到表演完也不会多看一眼,压根看不出他的喜好,让那些想借此攀谈的人无从下手。

待到宴席过半,在场众人几乎都酒酣耳热。

江时雨半支着头,姿态闲散地撑在小桌上,眼睑半垂,嘴唇红润,脸颊也染了层淡淡的红。少了他一贯温和却拒人于千里的距离感,增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欲色。

见换酒的侍女去而复返,他撩眼看去,眼神湿漉又专注,带着酒醉之人特有的迷离,竟显的深情绵绵。只一眼,便将侍女身子都看软了半截,帮他倒酒时,还不小心腿软歪倒——被一旁的初六拎着后脖颈的衣服强行摆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