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日我休沐,带你去吃清发楼的鱼。”
谢妄眼睛一亮,过来坐到了他榻边,歪过头,束起的马尾轻扬:“这是送我的礼物吗?”
“不,”江时雨,“我曾经答应过你的。”
他曾答应过谢妄,要带他去吃京中有名的,不逊色内廷的菜,可惜最后没有实现。
今日雅谈听人说的时候突然想起,发觉自己这顿鱼,已欠了五年了。
谢妄有些怔愣,弯起眼睫,像是星辰散落在眼中般:“怜奴还记得啊。”
江时雨微一挑眉:“你忘了吗?”
“怎么可能,”谢妄信誓旦旦,“跟怜奴说的每句话,我都不会忘。”
“是吗......”江时雨拖着音尾,眉目染上一层戏谑:“那我前日与你念的那篇古文,现在背给我听。”
“......”
谢妄英挺的眉毛皱起,当时他一心盯着江时雨不断张合的唇,神思不属。江时雨说的那些拗口的字句,他一句都没听进去。
支吾了会儿答不上来,谢妄忽然灵机一动:“都是怜奴的错。”他抬高了点儿声,控诉道,“你那天不让我跟你亲近,我就一直在想,没有心思去听。”
江时雨猝不及防被他倒打一耙:“我的错?”
谢妄心虚又黏黏糊糊地贴上去,蹭蹭他的唇:“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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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初一送来了消息:“卫郎君设清谈那日,虞大家刚回去便遭了贼,将郎君的赏赐弄丢了,据说房内都一团乱。不过她没有声张,坊间便无人知晓。”
江时雨若有所思地“嗯”了声,神情似早有预料,不见惊讶:“人无碍?”
初一道:“无人受伤,虞大家只受了些惊吓。”
江时雨颔首:“你以卫安道的名义再送她一套格物楼的笔墨,说与她压惊。”
虞大家没有声张,便是隐约猜到了什么,与这种聪明人,他不需多说些什么。
初一:“是。”
江时雨却又叫住他,指尖在桌上轻轻敲着,顷刻:“换一家店铺。”
初一:“......是。”
昨日谢妄不见踪影,他便派人赶去了虞大家住所,所幸只是丢失了东西,不是什么大事。
江时雨翻开书,
回京后,阿妄乖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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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清发楼。
清发楼为塔,高五层,又有安京第一楼之称。
车撵径直自后院而入,有伙计来引他们前去最高层楼。
从这里往外看去,能将半个安京收于眼底。
往内中心则空出一个圆心,自上而下,中通外直之形,挂了许许多多的书画诗词,似垂帘般层层叠叠。
因此许多官宦名士们都爱来此。不多是为了此地扬名四地的菜色,还有谈天论文。
每月一旬便会办一个诗会,学士文人们挥洒笔墨以期留下作品挂在此处供众人抬看。
今日休沐恰好是一次诗会。
因清发楼的独特设计,士人们于大堂所朗诵的诗歌批评,能传遍整座楼。
江时雨显然不是第一次来,引着他
们的一个文士打扮的青衣男人喜笑颜开:“今日来的这些士子们可有福了,若是能叫江大人瞧上,可比他们苦读十年有余。”
江时雨笑着摇了摇头:“陈老过誉了。”
陈老见他谦虚,只笑着不说话,若是得了江时雨青眼,别说十年苦读了,二十年都比不了。
“前些日子我们楼中新研制出了一道菜色,尚未问世,今日江大人赶巧,给您尝个鲜。”
“小子荣幸。”江时雨翩翩温文。
陈老笑笑,余光扫到站在站在江时雨身边的玄衣少年。少年乍一看似乎是哪个不谙世事刚刚踏出家门的小郎君。但他来来往往接送了这么多贵人,一眼便能看出这个少年不似表面上那么无害。
那双幽黑的眼眸淡漠无情,扫他一眼,无端叫他心头发凉。但转而就回到了江时雨身上。
少年对他们的话毫无兴趣,视线一直在江时雨身上打转。只有在江时雨看向什么时,才会瞥过去一眼。
到了顶层,底下的士子们正好说到了江时雨。
一边忽然传来了声音:“这不是江郎君吗,巧了。”
江时雨看过去,卫延敬与他对视,挑了挑眉:“前几日约你你还说不得空闲,今日怎么又有闲情逸致,”他看了眼江时雨身旁的谢妄,“带着你学生来观赏诗会?”
江时雨笑了笑,彬彬有礼地温声解释:“你邀我时,我并不能确定今日有空闲,之后邀你去坐忘斋给你赔礼可好?”
卫延敬却打蛇随棍上:“择日不如撞日,今日遇见了也是缘分。小子可有资格朝江郎讨一杯酒水?”
江时雨看向他身旁的虞大家:“虞大家在侧,怜春如何能打扰?”
虞大家朝江时雨行礼:“见过江大人。”
她面色如常,几日前的事仿佛并未发生过一般。使得江时雨对她高看了一眼。
几人离别。
清发楼的菜色着实不错。江时雨用完餐后,问谢妄:“如何?”
他指了指桌上的鱼:“你想吃的,一百零八道工序后的鱼。”
谢妄:“吃不出鱼味了。”
江时雨笑了笑:“就是如此。喜欢吗?”
谢妄想了想:“还没我们寨中的胖屠夫做的好吃。”
江时雨笑出声来:“不和你的口味也正常,”他早有预料,“这是安京闻名的药
膳。”
他看着谢妄,略有促狭,“阿妄的口味跟孩童相似。”
谢妄嗜辣嗜甜。但这家却清淡雅致。
“性子也是。”江时雨抿了口茶。
谢妄却眨了眨眼睛:“你不喜欢吗?”
他目若点漆,认真又仔细的观察着江时雨的神色,黑而密的睫毛勾起,剪影映在眼瞳中,清透又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