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袭摇了摇头。
一大一小两个少年相顾无言。
“没事的哥哥,我不用出去,他们都说我是坏东西,我害死了好多人,我要是出去了,说不定又要害人了。”
他懂事的令人心疼。
江忱震惊的看着他,他道:“那些人怎么能算是你害死的呢?”
“伯伯说是我的出生引来了六年前那场瘟疫,如果我没有出生,那些人就都不会死。”
江忱却看着他,目光很认真,他说:“只有无能之人,才会将过错推到一个孩子身上。”
“哥哥,我不是坏东西吗?”
“你又不是那些散播瘟疫恶咒的凶兽,与你何干?”
江袭死在认真思考着江忱这段话。
江忱还是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脏兮兮的脑袋,说道:“今日可能不能带你出去了,你等我,总有一天我能打开你身上的镣铐。”
“没关系,不出去也可以。”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不懂正常人伦,便不会产生怨恨。
江袭抬头仰望着他,他身上的穿的是最好的金丝蟒袍,干净到一尘不染,头上带着贵气的金冠,面容带着少年人该有的张扬朝气,这就是他的哥哥。
而此时的江忱,也不过才十六岁。
这是江忱第一次见到弟弟,他本能的觉得弟弟不该遭到如此对待,他心中自有一把正义的标杆。
江忱从这里出去后,一连几日都没再来过。
江袭浑浑噩噩的渡着日,不知年月,不知光阴变迁。
渐渐的,他头上的发丝长长了,铺到了地上,而外面给他送饭的老伯,也换成了一个更年轻的侍卫。
那侍卫打开窗,将饭菜放在窗台上,打了个呵欠。
江袭赤着脚走过去,每走一步,便会发出叮叮当当的锁链碰撞声,他乖乖捧起那碗饭,问:“伯伯呢?”
侍卫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一句话未答,转身走了。
江袭靠着墙坐下,一口一口的吃着这残羹冷饭。
手腕和脚踝上的伤口结了痂,留下一圈去不掉的伤痕。
又过了几日,江袭正靠在墙边上睡觉,一只鸟儿忽的飞了进来。
江忱落了地,叫道:“弟弟!”
江袭睁开眼。
比起上次相见时,江忱已经长大了不少,他整个人都抽条了,更高了,人也更加俊朗了,脸上已经褪去了儿时的稚气。
江袭茫然了一会,随后才想起他是谁来,“哥哥?”
他不确定的看着他。
“今日是我生辰,爹娘在应对外来的客人,我刚才偷偷从爹的房间里找到了这个,试试看。”
江忱掏出一把钥匙,去解他身上的那些镣铐。
咔擦一声,竟真的打开了,江忱面色一喜,道:“走,我们出去。”
江袭愣愣的看着他。
江忱朝他伸出一只手,道:“愣着作甚,快随我走。”
江忱怕有人过来,不等江袭答话,一把抓住江袭的手,道:“走,今日街上热闹着呢,带你出去看看。”
如果那一日江忱没有带江袭出去,江袭可能这辈子都不知道嫉妒怨恨为何物。
江袭看着街上的张灯结彩,他看呆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美景。
“袭宝!袭宝!”江忱唤着他。
江袭抬头望向他的兄长,兄长举着两个糖人走来。
江忱道:“大的这个是我,小的这个是你。”
他将小糖人递给了江袭。
江袭接过,小心翼翼的舔了舔,这是他这辈子都没有尝过的美味,他残羹冷炙吃多了,头一次知道了什么是甜,原来竟是这种滋味。
江袭只舔了两口,便将糖人当宝贝一样的揣进了怀里,等回去后他要慢慢尝。
江忱牵着他的手,他们实在太惹人注目了,江忱一身华贵之气,身上穿的用的皆是最好的,而江袭,一身布衣脏兮兮不说,还破了好几个洞,反差实在太大,很难不引人回眸。
“袭宝,你看,那是烟花!”江忱指着天上绽放的烟花道。
他问:“好看吧?爹娘特地请来了最好的烟花师为我庆贺,这烟花会放一整晚呢。”
“好看。”江袭道。
关他的屋子地处偏远,是看不到这么明艳夺目的东西的,他周围更多的是黑暗与脏乱。
“哥哥,我走不动了!”一旁忽然传来一道小儿的哭喊。
那小儿也穿着一身白金色的袍子,身上带的本命锁一晃一晃的。
他身边的少年和江忱差不多大,少年见此,叹了口气,将他抱起,说了句:“娇气。”
小儿埋在他脖子间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哥哥对我最好啦。”一旁的妇人和中年男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来,让爹亲一亲。”
中年男子凑过去,在那小儿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
妇人瞪了他一眼,说道:“别太惯着他了,他哥向他这么大的时候,都能包揽家里的活了。”
中年男子道:“沛儿还小,宠着些又何妨?”
这一家四口人,在江袭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他抬头望向江忱,江忱温和道:“怎么了?”
“哥哥,我累了。”江袭道。
江忱面露无奈,道:“好吧,哥哥背你。”
江忱头一次这么背人,他稳稳的将江袭驼在背上。
江袭望向那小孩,忽的就笑了,他也有哥。
江忱又带着江袭去了很多好玩的地方,去带他看了杂耍,去听了戏曲,去观看了稀有灵兽……
江忱和江袭不见这件事,到底还是被人发现了。
当一堆侍卫围在二人身周时,为首的侍卫道:“殿下,请跟我们回去。”
江忱皱着眉,不悦开口:“滚开。”
“殿下,我们知道定是妖物诓骗了您,不是您的错。”
“是我自己。”江忱道。
“哥哥……”江袭害怕的叫了一声。
已经见过外边的美好,江袭不想再回到那间黑漆漆的屋子了。
此时的江忱还是一腔热血,他觉得他的这个弟弟很乖,为什么要被关在那种地方呢?他心中有着一股正义感,驱使着他为弟弟出头。
“别怕。”江忱安抚他。
“江忱。”
忽然,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那是他的父亲江御。
江忱身体一僵。
江御走来,他道:“放下他。”
“哥哥……”江袭抱紧了他的脖子。
江忱低着头,唤了一声:“父亲。”
江袭小时候见过他的父亲,可是隔了那么多年,他已经忘记了父亲模样,如今听到江忱所言,才知面前充满威严的男子是他的父亲。
“放下他,别让我说第三遍,江忱。”江御不曾看江袭一眼,只皱着眉望向他的大儿子。
江忱抖了抖,声音有些艰涩,他道:“是。”
他将江袭放在了地上。
江御严厉道:“谁准你外出。”
“父亲……”
侍卫连忙开口:“依小人之见,这件事不是殿下的错,定是那妖物蛊惑了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