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鹿予安察觉到身后的车子已经开走,他抬头朝莫因雪说:“已经抓到了吗?”

“还没有。”莫因雪皱眉看着鹿望北那边传来的信息,有些不满:“那个王叔跑掉了。”

鹿望北已经抓住那些人,以极其惨重的代驾,车祸无情,谁也无法保证被当做诱饵的鹿望北的安全。

虽然已经将车改装过,鹿望北还是在车祸中受伤。

可哪怕那样,他们也没有能够抓到那个王叔。

这个男人极其狡诈,从头到尾都将自己隐藏得很好,在警察找上的第一时间也从没有人知道的后门逃走了。

跑掉了也没有关系。

因为这件事性质太恶劣,警察已经在南市的各个出入口布控,那个王叔插翅也难飞。

莫因雪总算将心里的不安压下去一些。

而正在这时,方学桐终于打了电话来,他懒洋洋地说:“老头子嘴巴太严了,死活不肯告诉我姓王的来历,不过我从我爸爸那里搞到了姓王的老头子照片,你们看看吧。”

说完,莫因雪手机上就收到了一张照片。

莫因雪目光看向屏幕——

照片中的男人风华正茂,脸上并没有后来狰狞的伤疤,甚至还能称得上有几分帅气。

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这个人身份是莫因雪没有想到的,虽然知道男人和杜秘书、鹿与宁是一家人,但是搞不清男人的身份始终让莫因雪无法心安。

鹿予安也侧头看过去。

然而在看清的一瞬间鹿予安整个人一颤,脑中一片空白。

这个人——

这个人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一瞬间烙印在记忆深处的冰冷再次出现,他又回到了记忆中的那天。

寒冷彻骨的水仿佛再一次灌满他的身体,他在沉重的水中拼命地挣扎,水呛入他的口鼻,他拼命地等待着家人来救他,可是等来的只有无措而绝望的下沉。

这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是从窒息的恐惧中惊醒。

到现在,他都不敢靠近任何水源。

他以为随着时间,他已经渐渐淡忘了这种恐惧,而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梦魇只是盘踞在他内心深处,从未离开过。

“予安——予安——”

莫因雪察觉到不对劲,对面的少年像是一瞬间陷入到极致的惶恐中,他捏住少年的肩膀着急一声声呼唤。

少年却只是抬眸看着莫因雪,双眼却毫无神采,嘴唇都被咬得死紧,丝丝血痕从嘴唇中渗透出来,像是陷入到痛苦的回忆中,可是明明都已经这个样子了,少年却反而将脊背挺得笔直,像是和某种东西倔强地对抗着一样,不肯露出任何胆怯的神色。

莫因雪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是那张照片的问题。

看着少年的样子,莫因雪按捺住内心的慌乱,一声声耐心又温柔地在他耳边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

终于他的声音像是唤醒了少年片刻的神智,少年此刻就像是明明害怕却竖着浑身硬刺的小刺猬。

而倔强的小刺猬却向他收起保护自己的尖刺,扑倒他的怀里。

莫因雪浑身一僵,片刻后才拥抱住少年,他下巴抵在少年的发间,一下下拍着少年的脊背,直到这一刻他才发觉此刻少年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如同受惊的小动物一般蜷缩在他的怀里,他一遍遍心疼地说道:“没事了,没事了,予安——”

温暖的桦树香气从鹿予安鼻尖一点点涌入,怀里的温度让他如坠冰窟的身体重新感觉到温度。

他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莫因雪,此刻他心里突然涌出一个念头。

如果是莫因雪的话,自己一定不会被放弃的,他慢慢搂紧莫因雪,恢复了平静,他抬头注视着莫因雪漆黑的眼睛,抿了抿唇,袒露了他埋在心里最深处的秘密:“我知道他是谁,他姓于,并不姓王。他曾经是鹿正青的朋友。”

“我也知道他会去哪里。”

医院的病房里。

鹿正青并没有察觉到这段时间鹿望北出现的越来越少。

大概是静心养病的原因,他开始频繁的梦见以前的那些事。

梦里他又回到了让他懊悔一生的那天。

那天,明明是长子的生日,但是他却要去公司处理和前股权人的纠纷。

“行吧,你去吧。”挚爱的妻子搂着他们的安安叹气抱怨:“我们家啊,你和望北都是一样的性格,又倔又臭,老于的事情差不多就行了,你别一板一眼地逼得人上绝路,当初也是他帮了我们。”

“怎么到成我的错了。一事归一事,当初他帮了我,我感激他,但是老于挪用公款是公司的事,怎么能混在一起。”他不满地反驳道,看着妻子怀里咯咯笑的张着手要他抱抱地予安,他换了一副口气说:“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没有陪望北过生日。”

“等我处理完,处理完我就陪你们一起去瑞士滑雪——我们的安安还没有见过雪是什么样子呢。”

他笑着把妻子怀里娇气的小团子抱起来举高,怀里的男孩眼睛亮晶晶的奶声奶气伸出手:“爸爸,不要向上次一样骗我哦。”

“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

向来嘴甜的小儿子开心地在他脸侧亲了亲说:“爸爸最棒啦。”

“爸爸当然是最棒的。”

“你就自夸吧。”妻子无奈摇头:“你啊和望北一样都太一根筋,每次遇到问题啊——要我说啊,只有我们安安是最勇敢的,我们的家以后就只能靠着安安啦。”

明明是玩笑话,怀里的孩子却像是接过了什么重担一般,郑重其事和妈妈说道:“妈妈,我一定会保护好我们的家的!”

鹿正青猛地从梦中清醒过来,他看着空荡荡的病房,才发觉——

原来是梦啊。

妻子已经许久没有进入他的梦里。

当年哪怕他从未因为孩子的意外而责怪过妻子,但是妻子还是积郁成疾,永远地离开了他。

那时的他对妻子的话不以为然。

妻子看人总是一针见血,那时候妻子经常就会说他什么都好,唯独一点——接受不了自己的失败,遇到问题解决不了就会开始逃避。

那个时候,他对妻子的话是不屑一顾的。

年少掌管鹿氏的他怎么会是一个接受不了失败,遇到问题就逃避的人呢?

他想起妻子梦里所说的,心中只剩下苦笑。

他现在才发现妻子说的都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