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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城玉尚且没有闲工夫去关心他内心百转千回的情绪,只仿佛坚定下信念似地,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笔蘸了墨,兴致勃勃地提笔不知洋洋洒洒都写了些什么。口中又吩咐道:“你这些天费些神,帮我盯一盯世家那边的人。虽说一定都要留下人,但也要留下好孩子来。如果最后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实在不成器,也不会被那些老臣放在眼里。之后的事情也就更无从谈起了。”

宋酌青连忙调整心态,点头答应:“微臣遵旨。”

“嗯,如果没有别的事情你就先回去吧。”连城玉手上动作不停,眼神也没分给宋酌青一个,只状似随口道,“最近礼部的事情也不少,这头也要你费心操持着……皇兄留在京中的人脉虽然还不算少,可堪倚重的现下却也只剩下荣儒恭他们几个,再就只有你了。所以这段时间还要辛苦爱卿。”

宋酌青却莫名觉得心情好了些,便微笑道:“殿下抬爱,这些本就都是臣下分内之事。”

从皇宫回到暂且落脚的宅邸之中,解下披风后宋酌青便径直往书房方向走去。下人已经熟悉了他这整日闷在书房中的习惯,早早地便将整间屋子都烧得热乎乎的。

将侍奉的下人们遣出书房外侍候,宋酌青到书架前翻找了一会儿,终于翻出了个名册,重新坐回到书桌前一一比对着看,又一一回忆着与他们打交道时候的情景,最终在名字旁边落下细细密密的详细批注来。

等将名册上所有人现有的信息差不多整理齐全,天色已经黑了大半。期间下人也敲过门来奉上了晚饭,叫他也可以一面用饭一面工作。

门忽然被敲了敲:“大人——”

宋酌青高声对外头道:“夜宵不必准备了。”

“不是的,大人,是杨将军造访。”

宋酌青一愣。说到杨将军,目前在朝中能想到的就只有杨凭风一人。他与这位连城玉的杨家表姐虽然算是共同起事的旧交,仔细说来却确实没有什么交情可言。此番她忽然造访,倒叫宋酌青心中疑惑不安。

但此时将她拒之门外又没什么理由,宋酌青便起身收拾起桌上的书册,口中回应道:“请杨将军在正厅稍候,我马上就来。”

下人应了一声“是”,脚步声便在门外渐渐远去了。

宋酌青叹了一口气,加紧了手上收拾书桌的动作。自打入京以来,他也不止一次懊恼从前在家中只知道风花雪月舞文弄墨,心中想着镇安王府世袭罔替的恩典,又仗着身体孱弱,很不把所谓政事谋算放在心上。到如今来,要如何筹谋如何盘算,全都要一点一点慢慢来学,便时时自危。

若只是自己一人也就罢了……可他身上尚且系着与连城玉的牡丹之约,如今便也不敢放松。

罢了,先见见杨凭风看她究竟是何来意吧。

宋酌青又稍稍整理了周身的衣物,确保一丝不苟不会失了颜面之后,才长长舒出一口气,昂首挺胸地向正厅的方向而去。

踏入正厅的时候,杨凭风正坐在椅子上小口小口地喝茶,礼仪周全气度不凡。她今日没有穿宋酌青看惯了的盔甲,只着了寻常贵族女子的服饰,看得人有些恍惚。这时候才让宋酌青想起来,她曾经应当也是按照传统贵女的教养长大的女孩子。

见到宋酌青过来,杨凭风站起身来稍微拱了拱手,眉眼间尽是骄傲。宋酌青知道她一向不是很瞧得起自己,也只很客气地拱了拱手,自行去主位坐下了,问道:“杨将军此来是有什么事么?”

“明人不说暗话,我也不同宋大人客套,就开门见山了。”杨凭风放下茶盏,“长公主殿下想做什么我大概清楚,她不信任我我也清楚,所以我这些话只说给宋大人你听。奉劝宋大人一句,与虎谋皮无异于引火烧身。宋大人如果是聪明人,应当明白我的意思。”

宋酌青心中有些烦躁,试着按捺下来,最后便只垂眸微笑道:“我愚笨,不明白杨将军的意思。”

“宋大人装痴,也好,那我细细掰碎了和宋大人说。”杨凭风盯着宋酌青,冷哼一声,语气凉薄,“贪心不足便落不得好。殿下若只本本分分,为弘明表哥讨回公道,还我们杨家过去的荣宠,一切便都是恰到好处。这时候她从旁系宗室当中拥立一个拿捏得住的,安安心心辅佐也就是了。若殿下执意于那个位子,呵,怕是最后强撑不过,落了个树倒猢狲散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