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芸婉逐一朝堂上长辈下拜,崔伯微笑致意,待拜到郑夫人之后,她面无表情不受,气氛变得古怪起来。
王蕴素善意提醒道:“阿姑,弟媳正在向您行礼呢,可别让她久等啊。”
在郑夫人看来,士与庶不婚,陆旻之虽然如今已经是始兴郡公,但归根结底祖上仍然是庶民,和他们这样的百年高门不配结亲,如今她的礼是不愿意接受的,因此趾高气昂只等着新妇下不来台。
日后还要寻了由头将陆氏女遣出府去的,就算临川公主悔婚了,心中满意的儿媳只有若静那样的女子罢了,日后要想办法让若静入府才是。
临川公主悔婚心情很不好,可恨的是二郎见她灰心丧气竟然绕过她偷偷的就将事情办成了,眼里可还有她这个母亲,又请了主上亲自指婚,皇恩浩荡,才勉强让陆氏女进这个家门。
王蕴素小心提醒之后郑夫人仍然不受,嘴上仍然称呼陆芸婉为“陆妾”,席上的氛围极为尴尬,在众人的注视下陆芸婉一时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此时回头也不是,朝前也不是,难道就甘愿受下这“妾”的称谓,若今日不能摆平,来日可要平添多少口舌,她一辈子可能都要在这个字的阴影下苟活,这正妻的名号可谓是名不正言不顺。
陆芸婉觉得崔夫人对她的偏见仍然如此深重,今后在崔家恐怕仍然会有诸多刁难,心中难免担忧,被激的悄声怆笑起来。
正在担忧之时候,被握着的手突然紧了紧,有浅淡的温热感传来,心下稍稍宽慰,不管怎样崔承嘉都还站在她的身后,也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郑夫人含了怒意觑了大媳妇一眼:“慢着,我还没承认这媳妇的身份,若是我不肯认你始终就是妾室的身份入我家门。”
王素蕴劝道:“阿姑何苦不看在二郎的面上认下弟媳呢,因大郎之事已经肝肠寸断,他对新妇那样看重,您这不是在剜他的心肺吗,难道要二郎气绝才肯罢休?”
陆芸婉此时执扇看不得对方的面貌,只觉得那声音可真是柔和,就如同在云上一般平静无波澜,她肯出面解围又唤她为弟媳,莫非是那位已故兄长崔伯怀的遗孀王蕴素。
长媳这样说,郑夫人一时下不来台,“若是今日不认二郎要怎的?”
崔承嘉答复道:“恐怕今后与关系会生出裂痕,这个家没有她的立足之地,自然也就没有我的,若是不肯认下阿婉,也就只好离开这个家了。”
郑夫人捂住心口痛苦不堪,“若我不肯认她,你这是要不认我这个阿娘了?”
“儿子并没有这样说是阿娘多心了,只是想让您像接纳我一样接纳新妇,不然儿子的心里会难过。”崔承嘉道。
郑夫人看了王蕴素和崔承嘉良久才缓缓道:“既然主上赐婚,我就姑且让你进这个家门,日后人前你不要叫我阿娘,我也绝对不会和你同席。”
闻得郑夫人如此说,王蕴素大喜过望,“阿姑这是认下新妇,大礼已成,可喜可贺。”
郑夫人就这样被家人逼着认下新妇,虽然无可奈何但只能强行忍受,但心里想的是来日还要寻了由头将陆妾遣出府去的。
崔承嘉似乎感觉到陆芸婉心里的悲伤悄声说道:“阿娘心里有隔阂是因为门第之见导致,并非是因为阿婉不好,若是心中不快,如今有疾到清净之处去养病也是好的,也就能避开了,假以时日阿娘一定能够看到阿婉的好,而非一时被蒙蔽。”
“夫人心里有隔阂一贯以来是知道的,一时半刻无法接纳,我不会怨怪的。”陆芸婉道。
虽然如此想,陆芸婉觉得还是终有一日要面对郑夫人的,若是不消除郑夫人心里的隔阂,无论怎样逃避也怕是无用。
崔府的门堂起的很高,陆芸婉被崔承嘉执手朝前走去,行过每一处都有仆妇躬身致意。
屋内饰以红绢,寝床安放上一方簇新红被衾,居室里全都是他平日阅读的书籍,字画,这里有属于崔承嘉的一切,而后也会同样属于陆芸婉。
却扇之礼成,陆芸婉一霎时和崔承嘉四目相对,涌起了些许的羞涩之意,崔承嘉的面容有暖意,此时芸婉兰颐羞如彤云,眼若秋水,纱灯照亮内室,是不可多得的温馨。
陆芸婉置身于荧荧烛光里,面容如珠玉般璀璨,饮完合卺酒他们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陆芸婉执起酒杯与崔承嘉倾身交杯,感觉到他周身的温热,不禁微微颤栗,他的面目也仿佛染上红晕,闭目饮下对方酒杯里的酒,直到礼成,永结百年之好。
踏着满地血腥一路到了今日的这个地步,明白所有的幸福和喜乐都来之不易,值得珍惜。
陆芸婉逐一朝堂上长辈下拜,崔伯微笑致意,待拜到郑夫人之后,她面无表情不受,气氛变得古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