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徽看着这小孩儿古灵精怪的模样,竟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还是他叫一个孩子不小心碰了一下,他就滚地撒酒疯还抄东西到处砸了?!”殷盛乐的面容隐隐又有了开始扭曲的趋势。
沈徽立马接口道:“少卿大人,您还是将方才发生的事情照实说来罢,便是有什么不妥的,殿下也不会牵连于无辜之人。”
他很清楚自家殿下现在想听到的只有实话,郑少卿如此遮遮掩掩,反而只会愈发地招得殷盛乐恼火罢了,在失态进一步升级,殿下的脾气彻底控制不住之前,沈徽必须把这苗头给扼杀在摇篮里。
“少卿大人。”沈徽催促道,“您是我大殷重臣,何须顾及败军之国?”
郑少卿出了满头的汗,他年纪也不算小了,此时一张老脸酱红近紫,居然还是紧闭了双唇,十分羞愧地朝着沈徽深深一揖:“沈大人,两国邦交乃是大事,不是在下可以左右的。”
沈徽开了口才终于听见一句顺耳话的殷盛乐眉头一挑:“阿徽说得对,放着战败国来送降书的手下败将在我朝皇都里撒野,各位大人都很有本事嘛?”
他刺完了鸿胪寺众人,当然也没放过五皇子:“还有五哥你也是,若叫父皇知晓了今日发生的事情,你的禁闭期只怕又要延长了啊。”
五皇子:
“本殿下也只是为了两国邦交考虑,若再起战事,免不得劳民伤财的。”五皇子的声音像是他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一样,“既然你都教训过了,将人打成这副模样,也算是”
殷盛乐本能地觉得自己这位五皇兄似乎是有些心虚的模样,明显不想叫自己从郑少卿口里问出什么,而郑少卿等人也一副鹌鹑模样,只怕早就被敲打过。
想明白这一点,殷盛乐压根就没仔细去听五皇子说了些什么,而是用下巴点了点将静华护在身后的水月:“既然他们都不敢开口,那王女你来说吧。”
水月没想到殷盛乐会突然点到自己的名字,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去看依旧躺在地上小声喘气,眼皮跳得飞快的兄长,这一看便明白了,水侬早就已经清醒过来,却不知又因为什么一直在装晕。
用力咬咬下唇,水月心中暗骂这兄长实在是靠不住,又想起方才他与五皇子的那些勾当小心翼翼地抬起低垂的眼眸,她的声音并不软绵,有些生涩的中原官话伴着种奇异的韵调从水月口中缓缓淌出。
“是王兄他、他想叫这个小姑娘跟着他回去,伺候他,小姑娘不愿意,踹了王兄一脚,这才闹腾起来。”水月生得一副好相貌,杏眼琼鼻楚楚可怜,一枚水滴状的银饰坠在眉心,愈发惹人怜惜。
躺在地上的水侬呼吸声霎时变得急促起来。
水月假作不觉,依旧操着她那口不太熟练的官话继续说道:“王兄喝多了酒,站不稳,也追不到小姑娘,恼火起来,便拿东西开始乱砸,他、他还说,若是贵国五殿下能帮他将小姑娘送给他,他就把我许给五殿下作妃子。”
说完了,她便又垂下了脑袋,心中却还在小心忖度自己此举可能会带来的结果。
从一开始水月就知道,自己来到殷朝的皇都,肯定是要嫁给殷朝的宗室成员的,还很可能要嫁给一个皇子。
以自己的外族身份而言,皇子的正妻肯定是当不了的了。
山民们对女子的偏见并不如外界那么大,水月在家里也是叫父母宠着长大的,若不是此次兵败投降,只怕是要在家里招赘个驸马——明明父王和母后在送别的时候,反复叮嘱过水侬,一定不能让自己嫁给皇子当侧妃的,可他今天两杯酒下肚,竟然张口就是要把自己许给五皇子
水月的心里生出来一股子戾气。
早在来京的路上,她就找人打听过了。
殷朝的二皇子夫妻情深,只怕不会接纳自己;四皇子的后院风雨太盛,自己实在不想趟那个浑水;五皇子的后院相对而言清净一些,可他对正妃很不好,听说还放任侍妾给正妃下毒!这种没担当的男子如何嫁得?
最后便只剩下个七皇子水月又偷偷地看了殷盛乐一眼,这七殿下虽然比自己还小一岁,但生得倒颇有男子气概,又没娶正妃,还深受皇帝宠爱,所以更不能是他。
若是殷朝的哪位公主殿下不介意在后院里有个女宠就好了,比起男人,水月觉得自己跟女孩子相处起来更自在,她甚至可以不要名分,只要能有个一起聊天打猎养蛇逗弄俊俏小郎君的好姐妹就行。
实在没有的话,那嫁给一个宗室子弟当正妻也可以的嘛。
水月将手拢在袖子里面,摸了一把盘在手腕上的小蛇。
沈徽看着这小孩儿古灵精怪的模样,竟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