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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非留意徒弟眉眼间流露出的神态,不觉有假,也就放心了,他活了这些年,早就看透了。

这一辈子算起来,前头的十几年岁数太小,不知事理,后面的十年年纪太大,行动不便,真正能随心所欲的时间也不过短短三四十年。

更何况,他一向觉得子钰这个孩子身上背负的东西太过沉重,将来的伴侣如果是个弱柳扶风,处处都要子钰操心的性子,反而不好。

如今既是宁仇,真是百般合适,就算有那么一件不如意之事,也挡不住孩子乐意。

“去吧去吧,这里没饭留你,赶紧回你们的澜院。”段非见两人隔了这么远的距离还能眉目传情,立即摆摆手,俨然一副吃了苍蝇的模样,眼里偏沁着笑。

段非不听栾子钰再说多余的废话,干脆利落的把人轰走了,拄着拐杖,站在书房门口,瞧着那两人身姿纤长,少年意气,丝毫不避讳的牵着手,终是放心了。

在午后黄昏时,宁仇带着小孩儿打完拳后,便让人带着去沐浴梳洗,自己却是绕到了房内,侧头瞧了眼屏风后边还在午睡的栾子钰,轻笑了一声。

沐浴的水声唤醒了栾子钰,睁眼没瞧见人,嘴角便勾起了一抹坏意,悄没声的走到了屏风前头,正好撞见宁仇已然穿好了衣服,失望的叹了一声。

宁仇人朝自己走来,一边将头发从衣服里拿出,一边开口打趣道:“今天师父同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干了一杯水的栾子钰眨着眼,拉了拉散开的衣襟,习惯的接过宁仇手里的布,轻拭着散在他肩后的青丝,“师父嫌我处心积虑的骗了宁大人,怕有朝一日被大人发现了,要我小命。”

宁仇眉眼缱绻,看着已经点燃的烛火,轻声道:“那你可得长长久久的骗着我,一辈子对我处心积虑。”

“好。”

澜院这边是温情款款,满京城的官老爷们可都闲不下来,蔡、万两人经历了这场‘飞来横祸’后,越想越不对劲,最后终于在往日里的蛛丝马迹中找到了对方的问题,不负圣望的划清了界线,并且都对栾子钰操上了心。

至于浙江的事,对于这两位大佬而言,其实就是伤筋动骨,损失几个小卒子,要不了他们的命,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损失过重,以后不能再对兴顺处理政事有所‘指点’。

可仔细说来,除了兴顺刚继位的那几个月外,他们两人又有几次是真正占了上风?死扒着面子管什么用,不如卧薪尝胆,未尝没有高楼耸立的一日。

第69章

如意算盘始终都是虚的,封赏的圣旨快马加鞭的送达浙江,欢欢喜喜的庆祝自己上对船的秦亥完全注意不到在场官员的异样神色。

众人虽围着他恭喜,笑却不达心底,就连他的心腹都忍不住心寒,自己得了好处,手底下连口汤都喝不到,还得替人送命,且一家老小、阖族上下都落不着好,这样的老大,能跟?

与这道旨意同时到达浙江的便是抄家斩首的锦衣卫,充满欢声笑语的秦府将大门一关,虽然能杜绝外头的喧闹,但阻止不了空气里的血腥之味。

高坐在主席,受着众人恭维的秦亥只能看见眼前的美酒佳肴,听不见,也闻不到风雨将至的警告气味。

栾子钰离开前布下的刺逐渐成长为杀人的利刃,做贪官的,谁都不会干净,只要有需要,他的队伍里的官员便能找出致命的罪证。

本来有蔡相公的属意,给秦亥定罪应该是无比简单的,可惜他与万次辅闹翻了,李次辅那边的清流又巴不得他们两人斗个两败俱伤,秦亥的小命就在这场未分胜负的混乱中暂时保下了。

而因着栾子钰的那份‘名单’,被秦亥自作聪明推出去的政敌皆已送命,留下的那些自然不敢投向蔡首辅,也就顺理成章的加入了万次辅的队伍。

当然也有一些人不打算掺和这摊事,奈何身在局中,早已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了。

一场本该是试探对方实力的小打小闹,彻底变了样,其实蔡、万两人并不是没有怀疑过名单是造假。

问题是秦亥在信里咬牙切齿的告诉蔡首辅,名单确实是这样,至于为什么自己不在里面,那完全是因为他花了好大一笔钱才买通了栾子钰,最后还从栾子钰口中得知这份名单是有人送到他手里的。

蔡首辅结合自己在江南的其他势力,相信秦亥为了把名字擦掉花了巨资,毕竟他都已经不要命的盯上米仓粮食,就为了二手倒卖赚的小钱。

因此进一步信了名单是从万次辅那边来的,蔡党的攻势一下子猛烈了不少,而万次辅看蔡首辅的态度也就肯定了这份名单。

段非留意徒弟眉眼间流露出的神态,不觉有假,也就放心了,他活了这些年,早就看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