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因为剧烈咳嗽面上有几分不正常的潮红,继续道:“元雅昔年迎皇帝,俯首称臣,尽折世族风骨,为时所不容,千夫所指,元氏为求自保,甚至将元雅除名族谱,称其神志不清,只一疯子。可之后,难道不是元雅与皇帝击掌盟誓,约共分天下?世族百年兴盛于元雅始,”
“世族百年兴盛于元雅始,然此后百年,奢靡享乐,国库无十年用度,世家族中却有累世富贵,寒门子弟一生进取不过小小官吏,世家子不过弱冠就能位列三公,自觉上人,而最下者尚不如猪狗,仅求活命罢了。一遇灾年,则人皆相食。便是无事之时,徭役官祸株连乃至一场小病,都足以让其卖妻鬻子,家破人亡。世族只知有家,不知有国,居高位却尸位素餐毫无建树,以闲雅清谈为荣。此皆为元雅之政大弊,”青年人跪下深深叩首,“自元雅始,当自元氏子孙终。”
那是元簪缨。
昔年兰台,便是这样一席话,令皇帝惊,也令皇帝喜。
元簪笔不曾得知元簪缨说过这样的话,今日却道:“自当,于元氏子孙终。”
要是元簪笔知道自己的兄长也说过这样的话,大约会觉得十分嘲讽——元簪缨为天下,元簪笔为私仇。
元簪笔何时这样顶撞过元簪缨?
话一出口元簪笔自己都愣了片刻,静默许久,又听他的兄长道:“还是,你想要另立新帝?”
元簪笔像是辩解一般地低声道:“我有人选。”
“他愿意吗?”
元簪笔不言。
他不愿意在元簪缨面前撒谎,可又不愿直言,只得沉默以对。
元簪缨道:“他若不同意,你将怎么办?”他一手扯开帘子,直视元簪笔震惊的眼睛,“杀了他?”
元簪笔余光瞥见元簪缨抓着帘子的手已被他自己捏的发白,干脆低下头去,道:“兄长无需操心。”
元簪缨的声音终于冷了下来,“为臣者自当忠君,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有何不能受?千百年皆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