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凭什么这个伤人者还能这么大言不惭提起这些自己如何都不能剜除的腐肉和伤疤?
凭什么只有自己不敢触碰那段不堪?
对戴绪而言,原来一切都不痛不痒吗?!
他恨得牙齿颤抖,眼前发黑,攥着娃娃的手高高举起。
迟钝如戴绪也在瞬间被激起了警惕,脸上顿时被惊慌失措占满。
“不要,不要,盛朝……”嘶哑的声音从嗓子中挤出来,戴绪顿时顾不得两人眼下尴尬的身份和横亘的过往,伸手就去抓握骆盛朝的手腕想要将娃娃抢回来,可他分明还在心慌心悸,这会儿根本没有多少力气,只能让湿冷的手指软绵绵地挂在骆盛朝的手腕上。胸口突然炸裂开来的压迫和疼痛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手脚在几息间便没了力气,他膝盖一弯便直直跪了下去。
骆盛朝挣脱开他的束缚,凭着多年来的素养才留住了丝缕最后的理智,没有将娃娃直接扔到戴绪的脸上。他感到自己仿佛处于冰火两重天内,脸上、目光里,甚至呼吸中都是冷若寒冰的,可胸膛里、心肺间确实怒火中烧。
他扬起手,狠狠地将瓷娃娃摔向了地面。
“啪”的一声脆响像是利刃刺透了戴绪的心脏,他瞳孔一缩忍不住干呕了一下,那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下一刻就会喷出一口血来。
洁白的瓷片散落了一地,戴绪手脚并用地往前拖动身子,艰难地将碎片捧在掌心。碎瓷锋利的边缘很快在他手上划出鲜血,他却恍若不知,就那么跪在地上,在陡然严重起来的气促和心悸中流了满脸的泪。骆盛朝不知道这个瓷娃娃并不只是一个纪念物,而是三年来戴绪所剩的唯一的精神寄托,可一切都晚了,瓷制品终究太脆弱了,轻轻一碰就会分崩离析。
就像走在高崖铁丝上的戴绪,偏一偏身子就将是万劫不复……却也是无边的自由。
戴绪的急性心衰被牵动起来,心绞痛接踵而至,他趴跪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将那些碎片按压在疼痛不已的心口。他分不清到底哪里在疼,心脏处的难捱已经成为底色,手掌中的伤口痛意鲜明,而弥漫到四肢百害的生理疼痛再度席卷而来,让他原本就只剩下些许无望星光的眸子变得更加浑浊散乱。
“不要,不要……”他狠狠地抽噎一声,声音嘶哑得宛如无力的嚎啕,嘴角因为过度的喘息流出些许津液,鲜血淋漓的手抓在胸口,“求你了,我和他……别再毁坏我和他的回忆……求你了。你不知道我还能留住的有多少,求你了,别……”
他像是陷入了精神上的错乱,已经失去了对眼前场景的辨别能力,开始以为自己正处在过去锥心刺骨的绝望里。他似乎还想哀求什么,紫绀的薄唇神经性地抽动着,却还是敌不过心脏病的痛楚,一时间痛苦到两眼都翻起白来。
极致的痛苦终于让他得以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获得了清醒,那一刻他在空白中缓缓地想,盛朝,我已经尽力去爱你了,真的已经尽力了。
不过好像……也就只能到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