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盛朝点了点头。
关赤将他带到了医院一层大厅里的小型简餐吧。他脱掉了白大褂,给骆盛朝点了杯温热的柠檬水,和他坐在了角落里的双人卡座中,随后不再耽误时间,直接开了口。
“说起来实在是复杂,从哪儿开始好……你知道戴少是军火商戴建文的儿子吧?但其实,他并不是他的亲儿子。”
骆盛朝猛地抬起头,没想到关赤所说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如此震惊。三四年前两人如胶似漆的那段时间戴绪也从未跟他提起过这件事,他回忆起戴绪每次提起戴建文的样子,无一不是温顺的一声“父亲”。
骆盛朝无法想象戴绪的心情,只能问:“戴绪他……知道这件事吗?”
关赤无奈地笑了笑:“不如说这件事就是戴少告诉我的。我的大学是靠戴老板资助才读下来的,那时候戴少不到八岁,他的先心病情况比较严重,但少儿时期并没有显现,我的导师就是戴少心脏问题的主治医,所以时间久了,戴少和我也就比较熟了。戴老板他……作为戴老板时其实是个挺仁义的人,但是作为父亲时,确实是不敢恭维。我导年纪大了,不会随时都在戴家候着,所以有很多小问题都是我读了硕士以后去解决的。”
“有那么几次,我都是去处理戴少被戴老板打出来的伤的。这件事,戴少就是在这些时候跟我说的。”
“后来……出于一些后面会说到的事儿,戴家请了一位心理医生,因为我们两个对戴少的治疗有一定的重合,我们也有沟通过。总结来说,戴少是他母亲和其他人生下来的孩子,戴老板不知道是通过什么途径察觉出了这件事,和原来的戴夫人离了婚,却也因为被背叛而患上了严重的躁郁症,可惜那个时候戴家没有心理医生,没人看出来戴老板病了,都以为他时不时会发疯,性格变得古怪又乖戾。在那之后戴老板没有再娶,所以戴少便成为了他唯一的继承工具……也是他心里耻辱的证明。”
“所以戴老板犯病的时候就会打他骂他,我每次去处理戴少身上的外伤时都能听到戴老板在一墙之隔的地方,隔着门仍然在骂他‘杂种’,现在想来……戴少会变成现在的样子,都是有迹可循的。”
骆盛朝的手指渐渐攥进了裤子的布料,这些听起来天方夜谭的内容就像荆棘缠绕上了他的胸膛,刺得他痛到发麻。信息量太大了,都是戴绪从来没有和他提起的内容,他不敢想原来那年安静出尘地坐在窗边十六岁的少年人身后是无边的、浓稠得让人窒息的黑暗,不敢想那些来自亲人——或是曾以为的亲人的伤害落在少年身上会是多么疼痛,不敢想先心病那么严重的戴绪如何承受这一切,不敢想什么叫“现在的样子”,不敢想为什么戴绪需要心理医生。
但他已经渐渐反应过来,三年前的事情,或许与这个家庭的灰暗有关。
关赤顿了顿,终于将时间线推向了三年前:“三年多前我博士毕了业,接手了导师的私人诊所,也接替他成为了戴家的私人医生。后来有一天戴老板突然联系我让我出国,我将诊所暂时交还给老师,来到国外,却没想到在一座别墅里见到了被囚禁起来的戴少。”
骆盛朝瞳孔一缩,竟有些难以听懂从自己口中吐出的字眼:“……囚禁?”
“对,囚禁,在离开你之后……戴少就被戴老板囚禁在了国外。”关赤嗓子发干,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么残忍的话说出来,“戴老板下手挺狠的,我给戴少体检的时候发现他颈部外侧有一道淤青,应该是直接将人打晕了带走的。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怪我不敢多问,那天戴老板脸色很阴沉,我还没能给戴少做完常规检查就被他赶了出去。”
关赤看向骆盛朝的眼神里带着歉意,话也越说越慢,像是在给骆盛朝缓缓展开当年令人心悸的画面:“我怕出事,站在走廊里没敢离开,没多久就听到了屋里两个人吵架的声音。我听到……戴老板说要派人砸了戴少在国内租的房子,戴少死活不肯,头一次和戴老板正面交锋地大吵了起来。”
骆盛朝心里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听到这里他几乎已经猜到了当年是怎么回事,细节尚且无法拼凑完整,但是这点内容已经足够说明戴绪当初和他分手一定是迫不得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