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这个人又会如何?晏辞脚下忽然一顿,有什么一闪而过而后又消失不见,转眼晏辞便行到了行宫正殿。
晏辞在正殿门前驻足,门前是一个很大的莲花池。秋季寒冷,莲花凋零落尽,只余下星星点点的干枯莲叶。秋风一扬,带来无尽的萧瑟镜景像。
晏辞今日里穿了一身锦绣华服,外面系了一件鹅黄色垂脚踝的大披风,这披风本来是冬日里下了大雪穿的,可是晏辞最近身子骨似乎是一日不如一日。临出门前杜子衿便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晏辞穿了这一件来。
此刻寒风带着水汽过了身子,倒是冷的晏辞一个寒噤。微风将披风的一角掀了起来,晏辞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缓步朝着正殿走了过去。
这是晏辞时隔数月,又一次见到这位曾经的皇上,他布满皱纹的脸上。
因为经历宫变和丧子之痛而更加的沧桑浑浊。晏辞打量着面前的老人。
那人也打量着他,晏辞很少有放肆无礼的时候,此刻却是不顾那太上皇几乎黑青的一张脸,自顾自的撩了袍子坐了下来。
手中青玉描金的茶盏,图案画的别致,晏辞的手指被那青白和金黄的颜色映着,便更显得白皙纤细。
茶盏精巧的盖子被晏辞捏着掀开,上好的龙井茶香扑面而来,晏辞笑了笑道,“太上皇好福气。这新鲜的龙井,连我府上都没有。都说当今圣上宠爱我,偏私无度,如今我看,倒是太上皇更得皇上偏爱一些。”
“哼。”那人看着晏辞,眉眼里都是厌恶和不屑,苍老的嗓音像是遥远天鉴里传来的悠远回声,落在晏辞耳中,让晏辞觉得分外的刺耳。
晏辞笑了笑,似乎是发自内心的觉得好笑,也好像是在笑这落魄先皇的这一声冷笑,相较于这一声冷笑,晏辞反而笑的更自然妥帖。
“临安风景婉盛。太上皇在此住的可还习惯?”晏辞眉眼不抬,只是低头看着那茶盏之中翻卷漂浮的茶叶。
“哼。一个靠着姿色过活的男宠,也配来和朕说话?”那先皇一把花白胡子,被他自己气的吹了起来。
晏辞手中一顿,这话若是放在了从前,他大概会和那一日的反应一样,伤心难过,为自己悲伤。
可是自从那一日,当他第一次意识到,那种可能会失去那个人的恐惧时,他便放下了自己,余生为他,他愿意万死不辞。
“那您以为,一个一无兵权,二无玉玺的太上皇,又是如何有资格。来和男宠以外的人说话?”
晏辞轻轻瞥了一眼过去,在太上皇的目光刚刚要碰触到晏辞的目光时,晏辞又状似无意的轻轻扭过头去,好像是那目光太过浑浊,让他不愿意沾染一般。
“你!”那老人气的直拍桌子,可是他心中却也清楚,如今的情形,杜子衿愿意派自己最心爱的宠臣,前来迎接自己回去参加祭祖大典,已经是非常给自己面子了。
但是这面子,本来不该是自己给他么。那个逆子,他竟然丝毫不顾念血脉亲情,就这样将自己的同胞兄弟残忍杀害,他永远记得那个黎明,太阳刚刚从东方出来。
整个寝殿都成了太子府的人。他是九五至尊,可是那一刻,却像是一个难民一样,对着自己的儿子跪地求饶。
他想不明白,自己已经立他为太子。这皇位,这天下,早晚都是他一个人的,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连自己老去的时间都不能等。为什么要让自己受尽那样的屈辱。
杜衡想到此处,不禁对着晏辞怒目而视,张口骂道,“你为虎作伥,他杜子衿心狠手辣,残杀手足,你不过是他的一条狗罢了,何必这幅姿态,你还当真以为,你们两个在一处,便真的是什么明君良臣么。”
晏辞不急不恼,微微一笑,道,“我身上,有一处伤口,到现在也不能够复原,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为他在上元佳节的时候挡下的。
伤口虽然只是普通的箭伤,虽然当时殿下找人为我查验过,说是无毒。
可是如今它却总隐隐作痛。我找了人来为我勘察伤口,才知道,当初那一支冷箭,不是无毒,而是毒性太过奇特。
我是活不过五年了,不过好在我很庆幸,至少这毒现在是在我身上。
而不是他身上,有你这样糊涂昏聩的父皇,和杜子佩那样阴狠毒辣的弟弟,他若是不先下手为强,此刻怕是早就被那些南疆来的白月教徒给杀了。”
晏辞说完,又轻轻地冷哼一声道,“还是太上皇觉得,相比较你的昏聩无能,勤政为民的太子殿下,不能让天下黎民好过一点点?”
那杜衡本就伤心至极,此刻听闻晏辞这般词严厉色,不禁轻轻叹息道,“那他也不该,这样急啊,不该这样啊。”
那么这个人又会如何?晏辞脚下忽然一顿,有什么一闪而过而后又消失不见,转眼晏辞便行到了行宫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