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从来不是一个会轻易妥协的人,所以她开始给你写信,”沈十安继续道,流淌在夜色中的声音极轻,可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最锋利无情的刀子从顾先生心口划过:“半年之后,在我刚过完两周岁生日的时候,你母亲来到了沈家,将所有信件原封不动还给了妈妈,‘h市是个小地方,’她说,‘这个孩子,或许要接到京城才能养好教好呢’。”
“这样的威胁逼得妈妈‘安分’了九年,顾家太过庞大,秦家也太过庞大,他们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权势,可以呼风唤雨,可以只手遮天,但妈妈有什么呢,在顾家人和秦家人眼里,她恐怕只是一只可以随意欺侮并牢牢控于掌心的蝼蚁罢了。”
沈十安晃了晃手里的啤酒,眸光愈寒,声音愈冷:“我十一岁的时候,妈妈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所以她想最后放手一搏。她借了朋友的身份证购买了动车车票,这一次她成功走到了顾家门口,但依然被秦女士拦了下来。秦女士陪她一起看了一则直播新闻,新闻中已经被认定为顾家接班人的你在视察工地时不慎被砖石砸中,送进医院进行紧急抢救。‘你瞧,’秦女士说,‘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他将最后一点酒液仰头饮尽,擦掉眼泪,从空间里取出一只木匣子交到顾先生手里:“打开,睁大你的眼睛,打开好好看看。”
顾先生泣不成声,仿佛脱力一般瘫软在屋檐上。他将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摞他从未收到过的信件,一本日记,一枚戒指,一份亲子鉴定证书,还有他的照片:从杂志上剪下来的,从报纸上剪下来的,一张张剪裁整齐,完好的保存在相册里。
他拿出那本日记,然后颤着手打开了第一页。
“2000年3月21号,天气晴。今天是安安一周岁生日,他喊了第一声‘爸爸’。我猜他应该是想念璟宸了,我也想他。”
“2000年4月8号,天气极好。图书馆餐厅外的紫藤花开了,我想起来璟宸也是极爱这花的,问园艺师讨要了几颗种子种在阳台上,也不知道能不能成活。”
“2001年9月11号,昨晚下了一场大雨,安安受了凉,咳了半宿才停下来。顾夫人的话言犹在耳,我有些害怕。我已经失去璟宸了,我不能再失去安安。”
“2004年7月5号,天气多云。我在电视上看见璟宸了,他瘦了不少,大概和安安一样一入夏就不愿意好好吃饭。如果能亲口跟他说句话那该多好啊。”
“2008年2月19号,小雪。今天又去医院做了一次检查,医生说我应该多想些快乐的事情,不能再经受任何刺激。可我是快乐的,照顾安安我是快乐的,陪伴父母我是快乐的,思念璟宸我也是快乐的。”
“2010年11月6号,气温突然降了许多。我看见爸爸躲在卫生间里偷偷掉眼泪,我想我真是全世界最糟糕的女儿。”
“2010年12月5日,冷。璟宸送我的戒指戴不上了。”
……
“哈哈哈哈哈……”顾先生似哭似笑状若癫狂,一直将日记翻到了最后一页,大概是因为日记主人已经太过虚弱的缘故,字迹不复之前的娟秀清丽,带着凌乱潦草的笔触:
“2011年1月15号,大雪。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和璟宸第一次见面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