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若放下背上的装备,走到庄鹤鸣房门前,轻轻地敲门。
虚掩着的门很快打开,显然卧室主人一直站在门后。他佯装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问:“有事?”
周怀若忍住笑,说:“你别装了。”
他尴尬地轻咳,揉揉眼睛继续演下去,装不知情道:“什么?”
周怀若直接把便当盒塞回他手里,庄老板被她这个动作一下激得睡意全无,愣愣地看看她又看看手里素色的盒子,这是拒绝他了?
周怀若说:“我一直都觉得,话是要人亲口说出来,才能留在心里。食物也一样。既然是你准备的,要送给我,那就应该由你亲手给我,它的意义才会经由你的手,留在我心里。”言毕,再伸手过去。
庄鹤鸣呆滞地将饭盒放回她手上,周怀若接过后,轻一迈步就靠进了他怀里。
“谢谢。”她环着庄鹤鸣的腰,将侧脸贴到他胸前,尽量在两秒内结束这个“单纯”想表达谢意的拥抱。离开前她大着胆子抬头和他对视一眼,发觉他绯红的两颊不比此刻的自己淡多少,赶紧背起装备逃出这个暧昧的气泡,只留下一句,“等我回家。”
一身睡衣站在门后的庄老板望着周怀若消失在楼梯口的身影,半晌后才关上门,抿住唇想克制住即将溢出来的笑意。
她说,他在的这个地方是“家”。
(3)
周怀若怀疑自己得了个田螺姑娘。
十二月末,元旦前夜,新年将近。难得空闲的周末早上,天气预报从三天前就开始预言的初雪一拖再拖,气温却相当不负期待地降到了零度,风大得似乎随时要将行人吹走。周怀若的房间没通地暖,冻人的室温中她在三床棉被里睡得正香,风声和光线都吵不到她。昨晚给客户修片修到凌晨五点,她才刚睡下不久,这会儿雷打不动。
庄鹤鸣起床营业,小龚出门赶跨年活动,楼内各扇房门开关了几茬,也没能将周怀若吵醒。
她做了个梦,梦到自己仍然家财万贯,和小龚坐在她的私人飞机上,准备飞去开普敦度假。空姐如常为她准备好高级香槟和一些自助食物,以往她都懒得看一眼的欧式甜品如今却无比诱人,她吃得不愿醒来。一旁的小龚也馋得不行,抓起一只马卡龙往嘴里一塞,嚼了几口甜得五官都皱成一团,她捧腹大笑,说:“马卡龙是法国贵妇的下午茶甜品,配着茶吃,一次也就咬一小口,吃一个下午也才吃一个。你这一口一个的,不齁才怪呢!”
而后两人笑成一团。不用担心房租和工作,不用几十几百地攒钱,不用小心翼翼地看客户眼色,那种无忧无虑、逍遥自在的快乐。
吃着吃着,她忽然嗅到一股麻辣小龙虾的香味,浓郁的香气盖过甜品的奶香,像要游进她身上的每个毛孔。她放下手里精致的慕斯蛋糕去寻找麻辣小龙虾,可那香味忽远忽近,像长了腿一般,每每在她觉得自己就要抓住的时候,又一溜烟地跑远了。
她恼了,毅然放弃香槟和甜品,强迫自己睁开眼,一瞬间就从私人飞机的世界穿越回了没暖气的巴掌房的世界。她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将近傍晚了,今晚是跨年夜。
她揉着眼起床正要出去,看到小房间内的景象时却停止脚步。床头旁的小桌上,原本凌乱的物品全部被归置整齐,她的相机、打光设备被挪到边角,插着电源正在充电,其余零零碎碎的东西全部按照高低顺序排列好,甚至连昨晚她熬夜时喝的速溶咖啡的杯子、吃泡面剩下的垃圾,都已清理干净。
乖乖,她昨儿确实到海边出外景了,还和客户小姐姐一起捡了几只海螺壳当道具,难不成神话成真了?
不对,不只是今天,她晃晃脑袋开始仔细回想。自打她开始接约拍以来,都是回家忙完就倒头大睡,从来没给器材插过电源。但第二天起来收拾,就会发现器材都充满了电,安安稳稳地放在她的包里。
还有,因着她那组成名作的原因,客人大多要求外景拍摄,但冬季海边哪怕没有太阳,紫外线也格外毒辣,跑了几趟后她整个人晒黑了好几个度,却在某天从包里摸出一瓶没开封的防晒霜和一副防晒冰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