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醒归的眼睛依依不舍地从球赛上移开:“我和老师说了,这个暑假的作业不保证能做完,我会挑着做,有些没必要的就不做了。”
范玉华:“之前和我保证,期末考一定考进年级前十,结果呢?你做到了吗?”
赵醒归不服气:“年级十六也不差吧?”
范玉华笑得很温和:“那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做那些你挑出来的作业?”
赵醒归看一眼卓蕴:“晚上,等你们探监结束,我就做。”
范玉华也去看卓蕴:“小卓啊,这小子晚上要做作业,你就别陪夜了。”
卓蕴很配合:“噢!”
“什么?”赵醒归一惊,与苗叔对视,“今晚谁陪夜?”
苗叔也一脸莫名,范玉华说:“你白天多做点作业,晚上就小卓陪你,你要想继续看球赛,那就……”
“我做我做我做。”赵醒归一把把平板拿掉,着急地向苗叔伸手,“苗叔帮我把书包拿过来!”
苦逼的准高三生在病房里还得做作业,苗叔收拾完范玉华买来的东西,出去买午饭,范玉华见赵醒归没什么事,就回酒店处理工作去了,病房里只剩一个卓蕴,坐在床尾玩手机。
“卓老师,卓老师。”赵醒归从书本上抬起头,叫她。
卓蕴问:“怎么了?”
赵醒归说:“我右脚踝那个金乌龟,你先帮我摘下来保管一下,刚才护士说了,身上不能戴饰品。”
“哦,好。”卓蕴掀开被子,看到赵醒归那两只无力的脚,炎热的夏天,他依旧穿着白色棉袜,卓蕴摸摸他瘦弱的小腿,还是很冰凉。
她帮他解下金乌龟,想要放去包里,赵醒归说:“戴你脚上吧。”
卓蕴问:“为什么?”
赵醒归笑:“转运龟要戴着才能转运,你先帮我戴几天,我觉得你这阵子运气挺好,说不定也能传给我。”
卓蕴眼珠子一转,也觉得自己这阵子运气不错,她干脆坐到赵醒归身边,抬起右脚伸到他面前:“你帮我戴。”
赵醒归捧住她的脚,仔细地把金乌龟戴到她脚踝上,拉紧绳子:“到时候记得还我啊,别想贪污。”
卓蕴乐得直笑:“你人都是我的,贪你一个金乌龟怎么了?小气鬼。”
赵醒归不知想到什么,低头往卓蕴脚背上亲了一口,卓蕴“呀”一声叫,正想去拧他,一位中年护士突然进来了,愣了一下:“你俩干吗呢?”
卓蕴赶紧把脚收回来,放下地,护士给赵醒归量体温、测血压,意有所指地说:“这几天你要做很多检查,我们老会进来的,病房里虽然没监控,你们自己也要注意一下。”
赵醒归血压高了。
护士:“……”
“算了,当我没说。”护士对满脸通红的少年说,“深呼吸,别紧张,我再给你测一次。”
赵醒归做了几个深呼吸,再测血压,回归正常。
护士提醒他:“你明天要做一个二十四小时的动态心电图,有个小机器一直背身上的,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知道吗?”
赵醒归点点头。
护士一边说着“到底是小年轻”,一边推着车出去了。
“二十四小时心电图。”卓蕴坏笑着看赵醒归,“那是不是你做上了,我就不能碰你啦?”
赵醒归抬手捂住脑门:“做上了你还是别碰我了,我怕我心电图跟过山车似的,我妈都要吐血。”
下午,赵醒归在病房里备皮插尿管,苗叔陪着他,卓蕴暂时回避,去了走廊上。
这个楼层都属于神经外科病房,有人做脑部手术,有人做脊柱手术,刚好有台手术结束,病人躺在推床上往病房转运,从卓蕴面前经过。
那是位女病人,脑袋上绑着厚厚的纱布,脸庞浮肿,面色蜡黄,根本看不出年纪,也看不出原本长什么样。
卓蕴又看到一位四十多岁的男患者从病房出来,穿着病号服,坐着一架运动轮椅。
卓蕴现在已经很分得清,医院、超市等公共场所为特殊人群准备的应急轮椅都很普通,座位宽大,靠背高而平直,就像大街上能看到的那种老头轮椅。
而真正的截瘫患者想要生活更舒适、行动更方便,就要选择更为轻巧灵便的运动轮椅或电动轮椅,所以,这位男患者应该和赵醒归一样,也是一位截瘫人士。
卓蕴背脊靠在墙壁上,心里有点不得劲。
她从来没住过院,身体很健康,父母和弟弟也一样,去医院最多就是些头痛脑热的小毛病,卓蕴对医院的记忆一直停留在外公外婆住院时,但那也是十几年前了。
她突然想起,赵醒归和她说过他受伤的经过,还有出院回家后的各种事情,却从没说过,他在医院里发生的事。
他住了一年多的院,一年多啊,一天都没回过家,那时候的他是什么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