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低下来,贴着裙边放的手心紧紧扣着一部手机,那里久久没有动静。
她吃力般地抬起,接着让前方景色在镜头里定格,璀璨一片。
发过去,界面拐角上的时间显示晚间十点五十分。
文澜垂眸看着他一晚上没回复过的界面,视线停留在这张江面夜景上,然后手指轻抬,打去一排字:夜景好美啊。
潜台词,我想你……
猛地,甲板响起集体的一阵狂呼,同时耳畔忽然炸了一声般,眼前的光突然全灭。
手机屏幕同时也暗下去,周遭一片漆黑,文澜抬眸,看到整个世界似乎就只剩下了漆黑山影,前一刻繁华摩登的城市一眨眼功夫就消失了一般。
船仍然在行。
“灯光秀停止了!”游客们在讨论,意犹未尽。
这是十点半的最后一班船,很不划算,因为一个小时的游览时间只有一半可以观赏到夜景,返回途中,两岸灯光秀停止,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大家随着船体在漆黑江中穿行,不断有打哈欠的声音飘来。
繁华过后,人们都倦了。
文澜仍然看着上方,微弱地只剩路灯照耀,那昏黄光在整个建筑光源一灭时,竟然很长时间内没被人们察觉到。
文澜看着那些昏黄的、站着最后一班岗的路灯,眼底光泽飘散,像江水只剩幽幽黑暗,不见神采。
十一点半,船靠岸。
明明是同一个码头,因为没记住来时的路径,竟然就走出了完全陌生的路况。
很长很长的台阶,倒是和来时一样,区别在出口,来时的路口道路宽阔,有着蓝色铁栏杆,岸上也繁华,都是大楼和车来人往。
这一趟的出口却是有历史感的半截城墙,上了道路,是一条单行道,对面是一栋写字楼的底部,那边倒有大面积的位置,但显然不是供给游客使用,游客全部站在城墙这一侧,在路边对着单行道上的车辆招手。
很难打到车。
文澜试着叫网约车,可连续等了十来分钟,都没有一辆接单。
她随意问了路边一辆私家模样的车,开出的价格却吓人,她有意往上坐时,旁边一个大姐火急火燎提醒,说可能是黑车,“你长这么漂亮不要上去哦!”
大姐很关注她,不允许她坐那些黑车。
文澜被逗笑,同时也感激地点点头,表示记住她的提醒了。
接着,她退到边缘,靠在半截城墙上,继续呼叫网约车。
身边游客都在吵闹,“怎么叫不到车啊!那些停着的也不带我们!”
“前面是写字楼吧,人家下班把车都叫走了,怪不得这里的司机这么牛批!”
“咱们到市政府平台投诉他们!凭什么不挂单!”
“不挂单贵啊,价格随便他们开!”
闹得不可开交。
文澜听了一耳朵,猜测那些停着车都是网约车,但在这里载客时,关闭了软件,这也是为什么叫不到网约车的原因。
她有点精疲力竭,不在乎什么安全不安全,打算随便打一辆走,结果,她想开的同时,别人好像也想开了,无论多贵、多不安全,一股脑地挤上去,等到她时,单行道上只剩寥寥车尾,半个停载的影子没有。
她于是蹲下来。
在马路边缘,在半截墙根底下,抱膝、埋住脸庞。
山城建城两千余年,从秦时至今,大小城门七十二座。
望江门码头由望江门把手,在古时就是山城的第一要门,也是现代山城的十大文化符号之一。
岁月洗礼后,曾经恢弘的望江门城楼只剩城基石梯而已。
景光灯停止后,望江门的城基石梯也落寞般,没有一点地标的气势与威望。
世界都静着,她也被遗忘。
文澜不知道蹲了多久,终于缓慢地站起身,她脸色白如纸,在微弱路灯光中像一块玻璃的色感,凝重而无声。
偶尔有车子从单行道滑过,在她眸底留下一片模糊重影,因为蹲太久,视线开始不清,她勉强撑住视线,慢慢地、摸索般地观察眼前景象。
其实,她在站起来的中途就感觉异样,那条单行道的对面,写字楼的底部广场边缘停着一辆深色轿车,她不明白为什么对方在写字楼几乎走空之后,还停留在那里。
可能她也想要求生,想要一辆车将自己载回酒店,就将期待的视线本能往那边望去。
路灯昏黄,连写字楼底部天花顶上的灯也是那种黄。
像儿时夜晚玩困了就地倒在家里门廊下的昏黄时光景象。
有点熟悉……
熟悉感忽地就扑入眼底。
车前站着一个男人,在靠近下单行道的位置,可是他没有过来,穿着敞开领口的浅色衬衣,西裤露出脚踝,黑色商务皮鞋纤尘不染。
文澜视线慢慢稳定,能准确分析对方的肤色和五官,对方有着完美的脸庞,身姿挺拔,比例符合黄金比。
就是那张脸上的表情对她不够热情,淡淡地,冷静地,漆黑眸无动于衷般地与她视线对上。
文澜一对上后,就无法拔开,她看着他,然后确定了是他。
他来了。
他竟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