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凶手通过手机进行交流后,休斯顿再次失眠了。
和马特成为情人让他有一段时间都睡得很香,但当他拒绝和对方关系更进一步时,他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过去的样子,失眠,做噩梦,往复循环。
不远处传来电车撞击轨道的声响,休斯顿毫无睡意地躺在床上,盯着床头柜的半瓶威士忌看了很久。
方形酒瓶,里面是发黑的琥珀色液体,瓶身上有一些奇怪的划痕。休斯顿在脑海里想象那些划痕的形成过程——一把锋利的刀尖在玻璃面上游走,伴随着的还有令人战栗的噪音。
几秒后他立刻停止了这一想法,神经被那些臆想出来的影像和声音切割着,就像一把锯子在持续不断地锯他的脑袋。
休斯顿突然头痛起来,吸烟喝酒对身体真的不好,于是他把那些琥珀倒进了马桶,只把洗干净的酒瓶留下,回到床上又开始想马特的事情。
去还是不去?
休斯顿无法决断,如果他今晚和马特待在一起或许能睡个好觉,但问题是凶手正盯着他,他不希望对方把注意力转移到马特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试图将大脑的频率降低到alpha波范围,不再去想其他的事情。但床上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没有温暖、激情和安全感。
休斯顿在记忆宫殿里下了楼梯,屏息凝神,精神的空间里空无一人,只有橘红色的光线穿梭不息,冰冷又空荡。他打了个寒颤,眼睛倏忽睁大,开始盯着卧室光秃秃的天花板。
过了几分钟,休斯顿的眼睛就开始烧起来,他过于精疲力竭,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生理性的眼泪。泪水从他眼角滚落,一路滑过太阳穴,最后渗入包裹枕头的布料里,被柔软的纤维吞没了。
一些眼泪流进了他的耳廓里,让他的耳朵湿漉漉得十分难受。休斯顿擦了擦耳朵,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他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了,不仅仅在神经的方面。
就算如此,他仍然从抽屉里拿出了安眠药,白色的粉末溶解在温水里,浑浊得像是眼泪。
“如果你继续把安眠药当成糖果来吃,你会变成瘾君子的。”休斯顿警告自己,然后他让自己闭嘴,他要睡觉了。当他吞下两粒安眠药和半杯水的时候,他脑海里的音乐一直在响。
苯二氮?类药物让休斯顿的睡眠总是一团沉重的昏暗,很少有梦境降临,但这次,久违的,他再度做了梦。
休斯顿走在一条暗巷里,这应当是个废弃很久的巷道,因为墙壁上贴着的海报都已经模糊不清。街道上没有人,当他经过一个画着猫和老鼠图案的门牌时,有人在室内敲了几下玻璃。
他扭过头,一个男人在窗户后面看着他。
在他们中间,那条过道就像被生硬地撕扯出的一截暗灰色胶带,而那面玻璃就像一道隔绝两个世界的屏障。
休斯顿就站在路中央,而那个男人就坐在窗户后,穿着一身在黑白老电影里才能看见的服装,用一双闪着光的蓝眼睛盯着他看。
男人的面容模糊不清,休斯顿只知道他有一头棕发,一双蓝眼睛,然后他又敲了三下玻璃,开口说——
说——说什么?
休斯顿睁开双眼,他听到了室外树叶在微风中互相摩擦的沙沙声,也感受到了照在他脸上温暖的太阳光。
已经第二天了,那句话是什么?
那男人的话藏在他记忆的角落里,被斩断在断头台下。休斯顿几次试图把它拉到明处却无法做到。那些失去的东西所藏之处深得令人发狂,至今他还未打开那扇记忆的梦。
与此同时他的案件也一筹莫展,第三个死亡的人是名妓.女,她被吊死在哈德逊河附近的一颗树上,旁边就是一条暗巷,割下的脑袋上的脸庞就像那棵树惨白的脱皮树干。
休斯顿站在河边,沉默地看着岸边摇晃的蓝色鸢尾花。
哈维在他旁边补充案情的内容,“一位常年游荡在地狱厨房的流莺,”他半讽刺地说,“哈,真好,这意味着我们的凶手范围又扩大了。你知道,每一个和她搭讪的男人都可能是杀人狂。我们完全没办法判断凶手是一个徘徊在街头寻找目光的模仿犯,还是一个与她早有宿怨的人。”
“不,我想我们能知道。”休斯顿说,他的目光挪到了墙角下专门放猫粮的器皿上。
“她如同以往的每个夜晚在地狱厨房的暗巷里招揽生意,冬天的天气很冷,所以她尽可能地向每一个走过那条小巷的人搭话,”休斯顿在脑海里构建画面,“他们或许在墙角说了一会儿话,还喂了猫.....”
“等等,喂猫?”哈维惊讶地重复道。
“是的,喂猫,”休斯顿抬起下巴,示意看向那边,“那下面的碗里有猫粮,旁边则散落着一些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