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非我不可。”◎
提出了这样的狠话,打的就是要坚定她决心的主意。
小姑娘垂着眼帘,衣摆上绣着纤柔的白兰,在她指下轻轻磋磨,却还是她那嫩白的指尖先红了一片。
她顿了顿,抿了抿湿软的唇,这才轻抬起眼睫,“我这两日身子不适,殿下……殿下能不能容我休息两日……”
她说着,浮着三分怯色的眸光微微颤动,随即更压低了声儿道:“我也不是有意,可这段时日着实不够我缓过神来。”
他一上来就逼着她退亲,威胁也好诱哄也罢,真真没有给她半分喘息的机会。
赵时隽朝她看去,见她乌黑额发零碎地落在颊侧,让她看上去更显羸弱。
她原本脸颊上的气色极好,当下也不见多少血色,只见着淡淡苍白,可以看出心力交瘁也是真的。
他冷睨着她的眸色缓了几分。
“茶花,我不是想逼你,我只是怕你心性不坚。”
“我明白殿下的意思……”
“殿下为了我,什么条件也都答应了,我……我当然也是识抬举的。”
她似乎不愿在这样的话题继续下去,却轻扯了他袖子,“殿下可以陪我说说话吗?”
“我们之间的秘密我都不敢和任何人说,憋在心里,心口也很闷很闷……”
她眼波盈着郁色,又软软地提出这样的请求。
赵时隽捏了捏扳指,强忍着心下对她的不忍。
可到底还是软下嗓音问她:“可要寻个大夫过来看看?”
茶花摇头,“不用,殿下陪我说说话就好了。”
赵时隽没有拒绝,茶花便倚在枕上,闷声与他说了许多她从前的事情。
她说起她幼年时,母亲疼爱她的画面,也会说起印象里,温柔的母亲被迫卷入后院勾心斗角的一些模糊细节……
赵时隽每听得一处,虽是面无表情,可漆浓眼底的情绪却一敛再敛。
她又说起她长大后如何如何……
她一人居住在那院子里那般孤僻苍凉的景况,并非三言两语可以道透。
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她的世界一直都是孤独的一个人,她内心深处也是极排斥外人闯入的。
“殿下,我其实真的很害怕会失去,也很害怕会受伤……”
寻常人受伤了都会有父母疼爱,可她没有。
哪怕她还有陈茶彦这个哥哥,可更多的时候,茶花却连让哥哥知道这一切的勇气都没有……
她脸颊压在枕上,眼皮勉力睁开几回,最后一次终是沉沉地阖上,连带着话音也恍若梦呓般陷入了沉寂。
纤浓的黑睫随着呼吸轻轻抖动,榻上睡去的小姑娘宛若白瓷娃娃般,娇脆得很。
赵时隽凝视她片刻,离开前交代帘儿。
“照顾好你家姑娘……”
帘儿不禁问道:“那姑娘退婚的事情……”
男人顿了顿,语气颇是难辨。
“不必逼她……”
他要的只是她的一个态度罢了。
他当然知道他这样对一个姑娘家有多残忍。
但倘若他不去争取这一切,眼睁睁看着她是旁人的,他的余生又要如何度过?
她当下也许会打心里觉得他很过分,但日后总会明白他这一番苦心。
……
茶花在家中休息了两日。
中间赵时隽却还是从府外来了个大夫为她诊脉。
道她只是有些轻微受凉,旁的没有大碍,一旁帘儿才暗暗松了口气。
茶花知晓是赵时隽的人,是以陈茶彦来看时,她也只道是她自己请来的。
知晓她没有什么大碍,陈茶彦也没往心里去。
只是宣宁侯府重建之初,他忙得人都恨不得分裂成好几半,自是陪不了茶花太久,又匆匆出了府去。
茶花在屋中静心将养了两日。
庆幸的是,当夜的可怜模样也许多少都触动到了那位昭王殿下心肠柔软之处,他竟也真得没再给她施加任何压力。
余下的一日,便转瞬间就到了七月初七。
这一日府里的丫鬟们却格外得开心,就连陈茶彦也破例让婆子当天给了她们一些打赏和休息。
府中才刚刚起步,但过节便该有过节的气氛。
茶花也穿戴整齐地从屋里出来,看着丫鬟们编织彩绳,银针斗巧。
她脑中不禁也浮现了今日宫中的盛宴情形。
天子当日与她说过,在这日会从众多优秀的贵女当中选定昭王妃人选……
茶花几乎都可以预料到她与赵时隽的结局。
原先那些沉着的心事也一重一重地放开。
就在今夜过后,想来他自己定下了亲事后,才该彻底地死了心。
“姑娘,今夜外面也很热闹,姑娘要不要出府去玩?”
帘儿和丫鬟们嬉闹的小脸都红扑扑的。
茶花看着女孩子们嬉笑的模样,不由弯了弯唇角,口中答了句“好”。
下午丫鬟们和茶花一起制作了莲花灯,用于傍晚时放入京城玉带河中。
等制好河灯时,天也暗沉下来。
茶花与陈茶彦打过了招呼,这才乘了马车,往街市热闹的地方去。
到了人流密集之处,茶花便下车行路。
人群那般拥挤,尤其是在她与帘儿要去的月老祠附近,更是挤得水泄不通。
好不容易,帘儿挤过了重重的人群,给茶花拿来了一截红绳,气喘吁吁道:“姑娘,这月老祠里也太拥堵了些,这红绳平日里只要一个铜板罢了,今夜那老叟竟漫天要价,真真是讨人厌。”
周围的姑娘取了红绳之后,都偷偷绑了藏了愿望的锦囊或是其他物什抛在庭院中一棵百年老树上。
年轻的男女,阖着双眸,握紧手中藏了愿望的锦囊虔诚祈愿片刻,才睁开眼睛往树上猛地一抛。
有的只一下便成了事儿,高兴的原地蹦起。
也有的需要抛好几回才能成功,满头的热汗,到了最后也颇有种苦尽甘来之感,脸上露出些许腼腆笑意,同身边人小声说些什么。
茶花将事先准备好的纸条折叠成平安符的形状塞进了锦囊内。
帘儿引她到树下空荡一些的地方,两人看准了一处高枝,茶花才扬手一抛。
那红绳悠悠地晃荡了两圈饶死在枝桠处,竟也是一下就成功。
“姑娘你可太厉害了……”
茶花怔愣了一瞬,眼中渐渐也盛满了笑意。
“是啊,我竟然一下就成功了……”
这也是她第一次出来过七夕,第一次学人家祈愿。
可第一次,她就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