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大郎自小跟着父亲长在任上,沈家人没怎么见过他,又给西妗冒名提供了可能。

“这么多年了……你都不知道我怎么过的!”西妗捂住脸,坐在驴车的车儿板上,低泣起来。

烧饭的老叟和老妪伸长了脖子,看这头的热闹。

沈池走到西妗跟前,低声道:“别哭了。”

西妗越发伤心了,她甚至伸出手,攥成拳头捶自己的心口窝:“我心里苦啊……心里苦!”

“你究竟有什么苦,你有娘有舅舅……”西妗哭声变大,沈池无可奈何收声,“好吧,你苦,你倒苦水吧。”

西妗拉沈池也在车儿板上坐下来,泪眼婆娑,把往事掰碎了讲给他听。

“我那时候,光晓得自己被拐了,又哭又闹,不听话想逃,被打得遍体鳞伤。伤口结疤了和破布衣裳长到了一块儿,一脱衣裳,刺啦一下——连疤带肉撕下来一大块……”

“我岁数大了,能记得自己姓沈,正经人家不愿意买我传宗接代,人牙子就想把我卖到脏地儿去。结果半路遇到了山匪,人牙子们被杀的杀抓的抓,我也被抓到了山上,当小土匪。”

“我不愿意学干坏事,于是他们折磨我还不给我饭吃,天天饿肚子,没多久遇到了官兵剿匪,我得救了。可惜那会儿我被打得脑子不行了,对过去的事记的断断续续,也找不着家在何方。好在遇到了我现在的娘,她收养了我,带着我相依为命,日子过得好了些,不想又遇到了战乱,要南迁。”

西妗抓起沈池的手腕,用他的袖子擦了擦眼睛。

“也是天定的缘分,让咱们兄弟俩在南迁路上相逢,我这是苦尽甘来啦。对了,爹娘家人可还好?”

沈池这个时候也才十五岁,正值少年意气之时,听着西妗说着惊心动魄的往事,心神跟着一起一伏的,仿佛窥见一个庞大又跌宕的世道,连西妗的小动作都没在意。

被西妗问及家人,他露出心伤之色。

“母亲去年不在了,家中都是陈姨娘主持中馈,她与父亲已先行一步迁往江宁县。我因在外游学,落后一步,随陈家车队前去。”

他说得悲怆,但西妗可是知道的,沈池从小被守在祖宅的嫡母打压着长大,尤其是失去亲子后,沈夫人的手段就越发狰狞了。

而沈夫人去世,也是有些名堂的。

西妗失声痛哭:“子欲养而亲不待,子欲养而亲不待啊!”

“若母亲泉下有知,如今也会安息了。”沈池侧过脸,看着她,好奇地问,“只是我不知,为何兄长遭受了那样多的劫难,玉佩还能好好地留在身上?”

西妗哽咽看他。

日后杀伐果断的权臣尚未长成,少年墨玉般的瞳眸里漾着清光,对她做出谦逊求教的姿态。

“说来你不信。”西妗道,“我一直把这玉佩贴身藏在亵裤里。”

“……”

沈池执着玉佩的手抖起来了,越抖越激烈。

“哈哈,说笑罢了,莫要激动。”西妗拍拍他肩,正要信口开河、忽悠几句。

火堆旁老叟突然来劲了,他站起身,迈着老腿,颠颠地道:“二郎,陈家那位十二娘又送东西过来了!”

西妗顿时抖擞精神,下了车儿板,跟着老叟颠颠跑过去。

她也要看她也要看!

陈十二娘,就是这篇抱大腿文的女主。一日她做了个预知梦,梦见男主沈池他日会只手遮天,把从前欺负过他的人都一一铲除,陈家首当其冲。梦醒后,陈十二娘慌了,思来想去,人生只有抱沈池大腿一条路了。在他位卑时就占据他心尖的位置,日后只有鸡犬升天的命。

西妗想要看看女主,系统那个王八蛋句句撺掇着她和陈十二娘斗呢,可她连陈十二娘身量长短、容貌几何都不知晓。

沈池肯定知道了。

这么想着,西妗回头看向尊贵的男主,隔得远瞧不清他神情,只能看到他坐在驴车前面的板子上一动不动,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