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景闲脸都有些红了,万万没想到他是这种人,心道他岷州来的果然保守老土,整理完腰带一回头发现他仍坐在地上。
他也不可能是喜欢坐地上,薛景闲猜他大约是被压麻了第一时间站不起来,手下意识撤到身后,过了几秒又咬牙切齿朝他伸手。
江熙沉瞧着那只手,却别过了视线,压根不搭理他,自己扶着一边慢慢站了起来。
薛景闲心道了声拉倒,兀自收回了手,手紧紧搭在自己裤腰带上,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你就信我?叫走自己属下,万一我不行,这么多人,你就不怕你人没了?”
江熙沉没看他:“你要不敢一个人来,我就叫属下了,你要是敢一个人来,我就不叫。”
薛景闲愣了下,他这倒是绝顶聪明了,原来是看准了自己有底气。
薛景闲没好气道:“那你不怕我能行也不管你?”
江熙沉睨了他一眼:“你没管吗?”
说出这句,二人都愣了下,几秒后,薛景闲掩饰地淡淡“哦”了一声,江熙沉则别过脸望向窗外。
车里陷入了沉默。
回去的路上,二人依旧谁也没说话,却俨然不是先前的气氛。
夜深人静,江熙沉喊先回来的管家给自己留了门,没弄出什么动静,回了住处。
他在外头的事不可能不和家里说,当然也不可能全说。
他的生意分能见光和不能见光的,能见光的那部分,家里还是知道的,家里一直以为他只有面上那部分,是以他出去,一直没太拦着。
他去时困倦得很,回来时却毫无睡意,干脆拿了账本自己坐到灯下看。
倒不是他雇不起账房,只是账本也有能光的和不能见光的,能见光的雇人理就是了,不能见光的那部分,若是泄露出去是要杀头的,假手于人,总归不信任,这么多年便自己来了。
管家知晓方才出的事,心有余悸,丝毫不敢睡,在等那边收拾残局后传回的消息,便侍立在江熙沉身侧,替他磨墨。
没一会儿,外头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管家蹑着脚步过去开门,朝门外四顾了下,见四下再无旁人,才和门外江熙沉的属下低语两句。
几息功夫,那属下便转身匿入黑暗,管家回身关上门,将送过来的纸条放到了江熙沉桌上。
江熙沉撂下账本,将纸条拨开:“明日一聚,主家定地方。”
他们和那人不可能直接交接,那人叫他的属下把纸条送给了江熙沉的属下,江熙沉的属下再连夜送过来。
纸上的字潇洒飘逸,龙飞凤舞,让人一见就觉得书写之人心中自有丘壑,绝不是困于世俗琐碎的俗人,边上的管家扫了眼,指着叹道:“这才是字啊,薛景闲那是啥?”
江熙沉莫名瞥了他一眼,他端起一边烛台,拿着纸条就要烧掉,管家又望了望,道:“少爷,你还别说,我刚怎么说看得眼熟,这字和你还有几分相似。”
“没觉得。”江熙沉唇线抿起,将纸条一把扔进摇曳的火舌里,叫管家去拿了张空白的纸条过来,自己就这原先写账目的毛笔,回了几个字。
管家扫了眼纸上江熙沉新写的潦草飘逸的字,道:“确实有点像啊,潦草得跟鬼一样,又奇怪得完全能看懂,难道他和少爷一样忙?”
“……”自家少爷莫名又瞥了自己一眼,管家有些摸不着头脑,江熙沉把纸条叠起揣到管家手心里,转头就往床榻上去。
那人既然说要同他“亲近亲近”,“伺候”好他,这事是他要那人帮他解决的,那人也应下了,自是由那人全权负责,打扫残局、处理尸体的收尾工作也全都归那人那边。
他什么也不用做,只用应他邀约明天去被告知结果。
终是可以歇下了。
管家去叫人送回信去了,门一关上,江熙沉停住脚步,立在屋里,默默低头望向自己的手。
他曲了曲手指。
谁叫他先欺负他?
管他呢,他不尴尬,尴尬就是别人的。
江熙沉脱了靴,舒舒服服地躺到了榻上。
僻静别院里,送走王大人,昏黄烛火下,薛景闲将那边送来的纸条直接扔烛台里烧了,脑海里还是方才在马车上的那一幕,又气又笑。
那人报复心怎么这么强?
知道他是“土匪”,也看到他身手了,还哪来的底气有恃无恐?真不怕他衣冠禽兽把人强了?这么相信他人品?还是笃信两个男子做不出点什么来?
不然怎么能如此嚣张?一点戒备心都没有?谁教的他那样?第一次见,居然就大胆放肆到解人腰带了?
那是什么人啊?面都没见过,外头还一堆尸体没处理,马车外还有属下,就能解他腰带和他在马车里共赴巫山?
这人简直……简直……
也亏只是合作关系,见面只谈生意,那人的个人癖好碍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