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潮湿的海边,望着海上清寒的天色。
裴笑了笑,低头把枪装好。
戴着纯黑手套的双手轻翼般在狙击枪上掠过,瞬间便安装完毕。
清晨的灰雾微微聚拢在他身侧。
安装好枪后,他立在那里,似乎在等人,人久久不来。
沧海尽头,“嘎…”空旷的海面响起一声鸟鸣。
一行飞鸟划过,在天边划出青白色刃线,裴轻眯起眼睛,微微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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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早上进来的。
有和自己一样的纯黑眼睛和头发。
他进来不像别的孩子哭个不停,似乎还没有认清自己已然下地狱的境况。
不,是他似乎没有害怕的事情。
他从来不哭。
宿舍起先的十个学员,已经死了五个,四个在刚结束的三年一次对杀中死去。
还有一个…是自己的下铺,也许他刚刚还活着。
昨天代号119的他因为对杀时留下的刀伤发炎,忽然高烧,下午射击课迟到,被教官在胃部赏了两颗子弹,晚上咳喘了很久,早上起来发现他已经死了。
他们这批大多岁,还没有学习怎么处理枪伤,昨天晚上看到他用手指硬把枪弹扣了出来,在肚子上留下两个血淋淋的深洞。
他堵不上它们,也没有针线可以缝纫,就用被单紧紧绕着它们。
没有用,血洞太深,内脏和着鲜血流淌了一夜,滴,嗒,滴,嗒…
男孩在黑暗里睁大双眼,静静听着自己血液和内脏滴落的声音,他不允许自己昏睡过去,因为他还要防备同一个宿舍的人会不会趁自己受伤把自己杀了。
起床号快响了,裴先一步跳下床,直直地看着一地半凝固的内脏和鲜血,和119苍白僵硬的脸上睁大的血红双眼。
湿透的被单一半掉落在地上,上面粘着几颗被咬碎的牙。
119的呼吸早已停止,面目扭曲,全身浴血,连浅金色的头发上也到处是干涸的血伽,大概是失血过多,最后活活疼死的。
裴愣了一会儿,慢慢走过去,双脚踩在粘稠的内脏血液上发出吱呀的声音,裴面无表情地伸出左手阖上了他的双眼。
他就是这时候走进来的。
铁链声撕拉响着,裴知道,又有新学员来了。
每三年一次的换血,根据骨骼成长情况分配。
五到七岁的流浪儿,五岁六岁分在下一批,七岁的并到上一批。
新人戴半个月脚链,是这里的常规,并不是为了防止他们逃跑,只是为了教官能够区分。
到这里要逃跑基本不可能,整个环岛边缘都是高压线,每一百米设置一个机枪扫射台。
如果真有本领逃出去…还有方圆数里,漫无一人的茫茫大海。
裴抬头,看到他正走进来,锈迹斑斓的铁链拴在细细的脚脖上。
纯黑头发,脏兮兮的脸上一双漆黑眼睛,正冷漠地看着自己,紧抿的嘴抿成了一道线。
似乎表现地很成熟,却掩不住稚嫩的身躯,果然至多七岁的样子。
他视线移向自己的手,瞳孔骤然收缩。
裴弯了弯嘴角,收回搁在119双眼的手,似乎料定了这个看似成熟的男孩必然会立刻呕吐。
没想到他只是微晃了下身子,慢慢移开视线,观察了下屋子,向离自己这边最远的,南角落空着的下铺走去。
起床号刺耳地响起,宿舍里的人都很快下床向门外跑去,有的路过119冰冷的尸体看上一眼,有的看也不看。
是,早已习惯。
习惯周围人突然地惨死,习惯杀人,也习惯被人杀。
有些人倒是对新来的那个男孩感兴趣,偶尔投去冰冷的目光,沉默地露出狼一般阴狠的白牙。
毕竟,在这里,活着的人才是对手。
——只要活着,以后必定是对手。
拼至你死我活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