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收住声音,无声地弯起嘴角。
老婆婆也开心,虽然这把琴她是帮另一位收藏家卖,钱要如数付给别人,她还是很开心。
她知道隋刃会珍惜它。
隋刃最后从背包里拿出一袋巧克力馒头和一袋橘子,“…您吃。”
巧克力馒头是他上午自己在家做的。
老婆婆惊讶,扬起花白的眉毛,“这是…黑馒头?”
隋刃咳嗽,“巧克力…巧克力味道。我小时候吃过,我试着做。”
老婆婆歪着脑袋,似乎陷入某些记忆里。
她呆呆看着它们,半晌,抬头,“给我的?”
“你的。”隋刃微笑,笑的像个孩子。
他慢慢走近那架纯白的提琴,原地站着看着它发呆。
“它做你的朋友。”老婆婆把琴放在隋刃手里。手心发热,微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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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刃背着提琴背包,捧着小提琴,他看着它,看着它周身的冰面,看着它每一条弦上暗色的象牙白,第一次一个人真切地微笑起来,他在发抖。他把小提琴慢慢扣在心脏的位置,雪白,却并不刺眼。
第一次,他没有畏惧白。
这种,纯粹的干净的白。
它仍很安静。
百年来,没有人弹过它。它不悲伤。
正如他第一次想的那样,没有污秽,没有悲伤,它安静地接受属于自己的命,快乐地走自己的路,平静地面对死亡。
存在,灭亡,对他而言,没有什么不一样。
平静的,阳光。
…很久,很久没有拉属于自己的琴了。
隋刃忽然慢慢蹲下身体,咳嗽几声,低着头笑,笑,眼睛却在慢慢变红。
琴,一如裴,静静看着他,静静陪着他。
终于来到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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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阳光温暖,林远抬头,看着太阳。
“哥…”林立转着篮球,“你不嫌刺眼啊。”
“你那哥们…还没来?”
“联系上了,堵车了,他马上来。”林立有点好奇,“你不是一直挺不待见他的,怎么想和他一块玩了?”
林远笑笑,抬头看身旁的白杨树。
“立儿。”他微微沉默一下,“你知道吗?这是什么树。”
林立晃晃身子,“哥,我虽然纨绔,又不是个傻子。这不就是白杨嘛。”
林远弯起嘴角,“白杨是一种普通常见的树,只要有土的地方就能生长,它不用人的悉心照料,只要给它一块空地,它就会挺拔向上。即使在寒冷的冬天,白杨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但生命力还是非常顽强的,哪怕风雪交加。”
林立发了会儿呆,“…哥,你怎么忽然说这个。”他笑,“你像我小学秃头班主任诶。”
林远沉默一会儿,“我只是忽然觉着,爸给你起这个名字,挺有意思。树木苍林,原本就应该立着。”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白杨,“就像它。”
林立大笑,“你这想的也太远了吧,那你叫林远,又有什么寓意?”
林远微微垂下视线。
…注定远行吧。
他不怕人恨,只是这会儿忽然微微觉着…身为恶人,也有悲伤片刻的权力。
以后,林立大概会恨他吧。
应该的,他们别说不是亲兄弟,连…同胞都算不上。
缘分薄寡,他们二人于林家,都是陌生人而已。只是拥有同一个名义的父亲,过了十几年相互陪伴让人艳羡的生活,当有一天风雨来临,各奔东西,血肉横离,仅此而已。
希望那一天来时,他能记住自己的话。
他们再不幸,也有隋刃当第一个垫背…不是吗?
如果没有隋刃的母亲和舅舅,没有他们楚家,如果没有路西华,他本不该走上这条路…不是吗?
他看着远处摩托上的李天飞一行人渐近,微笑了一下,视线移开,惊喜之外发现了一条岔道上的另一个熟人。
…何等巧合。
隋刃。
…和他手中的…琴?
他眉头微蹙,手下微动,已经发信息联系苏总管。
——十分钟内,务必引林葛然来林家西侧沉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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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立挑眉,“飞子,这我大哥,你听我说过。”
李天飞翻身下车,“当然,嘿嘿,远哥,我以为你不会带我们玩儿呢,我可是听立夸过你,好些丰功伟绩,当年在学校,您可是有名的学霸痞子。”
林立脑袋疼。
林远笑笑,“飞子,有空请我和立到你们家聚啊,还没去过。到时候,我备上礼物。”
“必须的!”李天飞惊喜,“远哥,你真要去?”
林远微微弯起嘴角,“不急,今天,就带你们先见识个好玩的。”
林立已经看到了视线尽头的隋刃,他眉头微微皱了皱,“…哥?”
林远笑笑,“我也看到了,是咱们的刃公子。”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李天飞和一行兄弟自然也看到了。
隋刃自然也看到他。
他微微皱眉,有些僵住。他看到林远竟和李天飞在一块,林远…想做什么?
他罕见地没有立刻避开他们。
李天飞顿时骂骂咧咧,上去就想找事,“哟,咱刃公子不去当苦力,倒拿了把破琴在这儿晃悠,看来,这是有钱了啊,告诉爷,当上哪家的小倌儿啦?”
忽然被林立拉住,“李天飞,你忘了上次游艇上那个把你丢海里的老外,他当时说什么你忘了?!”
李天飞顿时蔫了,他不可能忘,大概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忽然颤栗起来,亚瑟!威廉-亚瑟!林刃的朋友,是英国王子!!英国王室继承者!他爸爸,绝不许他惊动的人!他家族的所有钱财,都在欧盟银行周转着!!
记忆里当时的耳边全是水,人生第一次被那么呛着,几乎昏死过去,却再次被亚瑟拽上水面,他奋力挣扎着,却早已透支了一切,他用力抓着亚瑟的肩膀,亚瑟却丝毫不会沉下去,他就像在水里有一个翅膀,可以到任何他想去的地方,做任何他想做的动作。
“杀人!可以没有疤!我现在就杀了你!你侮辱他!我杀了你!!侮辱他!我杀了你!!”
他在濒死边缘忽然又被拽上来,亚瑟紧扣着他的锁骨,冰冷刺骨的眼睛紧紧盯着他,血红的瞳,像一只即将把猎物撕碎的美洲豹。
他张大嘴,金发炸裂向四面茨愣,“他是我永远的朋友,惹他,就是惹我!惹他!就是惹我!你,听明白了吗?”
李天飞忽然后退一步。
看着隋刃的眼神都透出恐惧。
林远微微皱眉,老外?游艇?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隋刃微微怔了一下,“林立,你说谁。”
林立说话,“他当时带着天飞一块跳进海里了,就是你那个英国的…”
他忽然被李天飞拽住,李天飞冷笑,“自然是一个英国的杂种。”
李天飞说的硬气,说话的声音却颤抖得几乎沙哑,他忽然吸口气,似乎转身想走,却被林远挡住。
“英国人?”林远笑笑,“飞子,放心,有我在,替你撑着。我们林家看中的人,从没有被外人欺负的道理。”
李天飞慢慢平静下来。
…亚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