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刃视线微微发抖,当时,他看到亚瑟时,他是在连战和花红旁边,一定还在被控制,受着伤。
他跳海了?
他是听到了什么吗?
耳边响起花红对着连战嘶吼的声音,“当时,是你打的亚瑟!你揍的他!你电击他!你你恐吓他!我可是每天去送食喂水的!我还陪他聊天!你电得他光了头!”
可他记得当时亚瑟还有头发。
难道是…是假发?
他受重伤,还拉着李天飞跳海!
隋刃慢慢闭上眼,再睁开,瞳孔里已染了血。
——啊——
李天飞的领子顷刻紧的只剩下一点呼吸的机会,他挣扎。
“林刃!”林远厉喝。
“…因为你,他跳海?”隋刃微微眯起眼睛,视线已锁定李天飞的咽喉。
李天飞拼命挣扎,去扣脖子上隋刃的手,可隋刃的手仿佛一把钢钳,纹丝不动。
他第一次感到心脏的抽搐,周身全被寒冷围绕,他不知道,那是杀意。
“…放手,求你。”他流泪。
隋刃眨了眨眼睛,“你当时说了什么。”
“说!”
“——说!!”
“林刃!你放手!你快放手!”林立凄叫,“他当时在侮辱你,说了侮辱你的话!我替他道歉!我道歉!”
“啊——”李天飞的手指无意识地划动,似乎忽然摸到什么东西,他咬牙,用力去抓,一掰!
隋刃手指松动,李天飞滑坐在地上,裤-裆都湿了。
隋刃低头,看到左手托着的小提琴上,白色的弦,断了一根。
漫天的怒意绕着头颅不停旋绕,冰雹,开始下。
他昂着头,看到冰雹不断落在自己脸上。
无数思绪,不停地扎。
亚瑟。
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不是背叛了吗?
…不,是自己在背叛。
自己一直想放弃他。
他隋刃是个混蛋。
是混蛋啊。
混蛋,不应该拉琴,只应该杀人。
他攥着琴,慢慢低下昂起的头颅,手指轻动,手尖已多了一把刀,一步一步向李天飞走。
李天飞尖叫着咳喘,“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他摊在地上,四肢并用倒退,在雪地里逆行。
林立已经呆了。
他看到隋刃手里的刀。
他浑身颤抖,去看林远,却僵在原地,他看到…林远脸上挂着诡异的笑。
天旋地转,只一下,李天飞脖颈已见血。
隋刃看着李天飞脖颈的动脉,刀刃停在那里。
他静静看着,看着。
林立嘶哑的声音响在他耳边,“哥…哥哥,别杀他。我求你。杀人犯法,爸会痛苦的,他会痛苦的!”
于此同时,是林葛然轻轻的一声,“你们…在做什么?”
隋刃看着李天飞,沉默了一瞬,漠然收回刀,站起来。
林葛然已到了面前。
隋刃慢慢弯起嘴角,“您来的…好巧。”
林葛然瞪着隋刃,半晌说不出话,他沉默很久,“…为了什么?”
隋刃微微歪了头,他似乎全没想到,林葛然会问他原因,他漆黑的目光里,带着微微颤动。
林远叹气,“爸,我替他说,您消消气,是因为李天飞动了刃的琴。断了…断了根弦。”
林葛然低头,看到隋刃手上的琴。
“…是这样吗?”林葛然看着隋刃,“是他说的这样吗?”
林远视线微微游移,他在怀疑?
隋刃似乎也没想过林葛然还会问自己答案。
他微微抿着嘴,胃里翻滚,目光里带了悲哀。
他…他心里还信任过自己?他在怀疑林远了?
可这一切,现在…还来得及吗?
“父亲…”他开口,拙劣地转移话题,“这把琴…好看吗?”
林立闭上眼。
林葛然沉默一会儿,开口,“把你的琴,给李天飞。”
隋刃僵在原地,日头正浓,冬日的阳光照的他后襟发了汗。
他看着林葛然,林葛然看着他。
午后,斜风,冰雹,刺目阳光。
天地亮了一瞬,隋刃垂下视线,看手里的琴。
只有这里的冰面,不反光,不刺眼,他忽然觉着眼睛干涸,然后湿润。
只一瞬间,眼前陷入黑暗。
黑暗里,他双手用力攥着琴。
发呆。
“否则,你今天便离开林家。”林葛然的声音听起来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任何机会。”
隋刃沉默,垂着视线,双手慢慢托起琴。
手上一轻,便不在了。
林葛然把琴抛给李天飞的一帮兄弟,“给你们处理,是踩碎,是踢飞,你们决定。”
“林刃。一根琴弦,比人命重要。我活了这几十年,没想到这句真理,是我儿子教我的。哈…哈哈。”林葛然转身,离开。
留下最后一句话,“你那天问我,会不会怀疑林远是假的。现在,我告诉你,自始至终,都是我在怀疑,我怀疑…你是假的。我儿子…早死了。”
隋刃睁着双眼。
毒已发,他看不到任何东西。
他只听。
他听到李天飞的那群朋友嬉笑怒骂着踢着什么,他听到琴面摩擦在冰面的脆响,他听到刺耳的琴声,砸在尖利的台阶上。
终于,他听到咯吱一声轻响,那是e弦,高把位,光明。
劈啪——a弦,温润清雅,柔,美。
——d弦,高把位,和润,木,水。
——g弦,深,平,沉。
忍到心没。
是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