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封延看不到她的脸,也不知道她睡没睡着,讲了有半个小时,见被子里的人一动不动,呼吸声清浅均匀,他适当放慢语速。
放慢,再放慢,最后噤声。
被子里隆起的那一团,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应该是睡着了。
许封延悄无声息起身,把灯关掉,只留一盏昏暗的床头灯。
几乎没发出任何声响,走出卧房。
床上跟个蚕蛹宝宝一样半天没动的身影,这时也窸窸窣窣有了反应。
时渺昂起头,借着被子的掩护,悄然转过去看,见人真走了,这才长吐一口气。
她好想去洗手间。
刚坐起身,准备掀起被子,极为轻缓的脚步声再次靠近,听着就要走进房间了!
时渺慌得倒头又躺下去,飞快侧身背对,也顾不得姿势有没有还原,动也不敢再动,连呼吸都快憋停。
许封延倒了杯温水进来,搁置在床头,再次离开。
这回时渺学乖了,继续躺着等了好几分钟,确定狗男主是真走了,这才掀被子起来。
她赤脚踮着脚尖,从房门口探头探脑往外看,客厅的水晶吊灯已经关了,只留了壁灯,大门紧闭,人是真的走了。
时渺彻底放松下来,去上了个洗手间,回到床上。
明明身体很累,精神困乏,但就是睡不着。
她也不敢闭眼。
一闭上,脑海里就浮现出许封延紧抱着她冰冷的身体,炙热滚烫的气息将她包裹。
轻轻拍着她的背,跟她说,别怕,我在,我在这里。
还有那支野月季。
时渺看向离床不远的桌几,盛放的花随意摆在上面,依旧和刚摘下来时一样娇艳。
既然睡不着,那不睡了。
时渺起身换下睡衣,穿了件舒适的棉质长裙,来到附近一家还在营业的花店。
买了一大罐鲜花干燥剂,又挑了个简单的玻璃瓶,和填充装饰用的细闪流沙,一起抱回家。
她将野月季细致的埋进干燥剂里,再密封起来,只等过个几天,就能永久保存了。
看一眼时间,凌晨三点。
时渺也终于有了困意,关灯睡觉。
她这一觉,睡到了中午,要不是佣人过来轻轻敲门,告诉她,许先生来了,她还能继续睡下去。
时渺睡眼惺忪,黑着脸走出房间,看到客厅沙发上的许封延,她更是皱起眉。
都不用工作的吗?
她自顾自穿过客厅,走向餐厅区域,直接当他不存在一样的无视。
许封延见她满脸困顿,淡声问道,“昨晚没睡好吗?”
看来他的担忧,也不算多余。
经历过昨晚那样的危险,即便她表现的轻描淡写,心里肯定也还是害怕的,只不过以她嘴硬逞强的个性,不愿意表露出来。
也许在他走后,做了整宿的噩梦也说不定。
听到问话,时渺莫名心虚。
她打算继续扮高冷,不理他,生怕多说多错,一不小心泄露了昨晚装睡的事。
然而她装的一副高贵冷艳的姿态,却禁不住卢克在厨房做美食的香味勾引,肚子咕噜一声。
尴尬在安静的空气里飘。
时渺的高冷瞬间破功,她清了清嗓子,试图转移话题,“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带你去医院做检查。”
“我自己会去,而且你今天不用工作吗?”
“工作的事,可以先放一放,爸妈还有蕙兰,马上就到,也会陪着你一起去医院。”
工作的事,先放一放。
听起来就像在说,你比工作更重要。
时渺听到这种话就来气。
要不是他总传递出这种引人误会的信息,她也不会以为他喜欢她,显得她自作多情似的。
时渺不满地哼了一声。
这时卢克托着美食,一道道布上桌,“时小姐,是不是得再多准备一些?”
她这才看向许封延,象征性问道,“你吃过饭吗,要不要一起?”
“还没有,谢谢。”
见狗男主真起身过来,时渺嘴角都快耷拉了。
居然一点都不客套,她合理怀疑他卡着饭点过来,就是为了来蹭饭的。
一顿饭吃得格外沉默,只有刀叉轻轻碰撞的声音。
许封延不动声色地观察时渺,很快得出结论,昨晚的经历,可能真的给她遗留下了阴影。
昨晚哄完她睡觉,回去后,他打电话联系了一位相熟的心理医生,仔细讲解咨询了时渺的一些情况反应,她现在的表现,很像医生说的那样,因为恐惧,出于对自我的保护,从而提高了对外界的防备和攻击性。
这大概,就是她冷淡排斥的缘故。
医生说,这种情况,得先等她有个情绪稳定期,身边的人要多陪伴多观察,以及耐心的开导。
许封延像哄小朋友一样,语气尽可能放得轻缓,“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这还用问?
时渺翻了个白眼,“对啊,还不都是怪你。”
“我?”许封延虚心求教,“可以问问原因吗?”
时渺抬眼看向他,找茬找的毫不掩饰,“你今天穿的衣服,我不喜欢,看到就心情不好。”
许封延低头看自己的衬衣。
往常他都习惯了穿黑白灰,他自己觉得没什么,不过这类色彩可能会显得压抑,所以想着今天陪她去医院,就换了件深蓝色的,可能更好一点。
没想到弄巧成拙。
“抱歉,我一会就换。”
“不只是衣服问题,”时渺觉得她在无理取闹,但心里就是憋着股劲,不作不舒服,“还有你的头发,为什么要打理得这么一丝不苟,你是为了衬托我在家里的随性打扮吗?”
“对不起。”
“我不想听对不起!”
许封延顿了两秒,问,“我还有哪里做错的?”
“你没错,你怎么会有错呢,”时渺微微笑,“都是我的错。”
许封延:“……”
这看起来不像没错,更像他连呼吸都是错。
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哄,决定寻求场外援助。
饭也吃得差不多了,许封延以换衣服为由,回到楼上自己的公寓,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礼物这招不管用,她说过她不是这种物质的人。”
“多说点好听的话,哄她高兴?如果我会,给你打的这个电话,也就没必要了。”
“让她打我几下出气?好,我知道了。”
许封延取得真经,换了身偏休闲的衣服,又将她说的一丝不苟的头发,重新洗完吹干,额发略显蓬松地垂散在浓眉间。
“你怎么这么慢啊,”时渺看着焕然一新过来找她的狗男主,更加没好气,“磨磨蹭蹭的,还要不要去医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