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天黑地。雨在雷声中成为连接天地的线,勾缠不清。
栾秋的手始终紧紧控制李舒的腰,不让他有乱动乱挣扎的机会。两人起初生涩,渐渐寻到乐趣。人在这件事上总有无师自通的好学品性,一旦熟练,便不可收拾。
李舒醒来时仍卧在地上,身下铺着两个人的衣裳。栾秋头发凌乱地躺在他身边,手还维持着虚虚靠在李舒腰上、护着他伤口的姿势。
天放晴了。湿漉漉的、满是青苔的石头地面上有一道刺眼的惨白伤痕,是日光像剑锋一样,穿过了洞口垂挂的藤蔓。李舒盯着那道光发呆,心里头满而涨,但又说不清楚是什么感受。
栾秋的头发不再是凉而湿的。它覆盖在李舒的皮肤上,像刺,像一道道的火,烧燎出没有痕迹的痛苦。李舒想撤离栾秋怀抱,栾秋眼睛一睁,目光和他对上。
先是沉默。
李舒想起了什么:“你没喝醉吧?”
栾秋的笑有点儿羞涩:“没醉。”
他把李舒揽进自己怀里,亲了亲他的头发。李舒制止他:“我头发很臭,别凑过来,你是狗吗?”
栾秋:“我很喜欢小狗。”
李舒嘀咕:“你可不是小狗。”
栾秋追问:“那我是什么?”
头发缠绞在一起,但它们不再带来痛苦了。李舒腰上伤口没有裂开,栾秋仔细地看了又看,生怕自己鲁莽动作会让李舒受苦。
李舒安慰他:“它没事,说明你不太行。”
按在他腰上的手指悄悄用力,栾秋低头问:“什么不行?”
李舒眼珠一转:“头发不洗真的不行了,痒死我了,满头虱子你喜欢?”说着往栾秋的方向凑过去。
栾秋用衣裳把他裹紧:“我知道一个有趣地方。”说着抱起他,掠出洞口。
“神光诀”内劲充盈全身,李舒缩在栾秋怀中,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丰沛力量。
两人离开洞口,李舒惊奇地睁大了眼睛:雨其实并未停,但空中裂开一道金色的缝隙,日光仿佛在晦暗的大地上留下了光芒灿烂的巨大裂口。雨水发光、江面发光,栾秋和他从光的裂口中穿过,同样熠熠发光。
李舒看着栾秋,心想自己若是初涉情关的稚子,一定此生此世都无法忘记这一刻。
好在这只是一个温柔陷阱。他闭目思考,很为自己的定力得意。
两人来到了峰顶的一个凹处。
从这里可以远远俯瞰沈水对岸的江州城,和淹没在雨雾之中的四郎峰。
这座山山顶平缓,多年前遭遇雷暴,石头被落雷劈开,之后天长日久的,碎的小石块不断崩落,便在此处形成了一个弯月般的凹处。凹处有山壁阻挡,李舒拨开树枝,立刻看见里头的一个小小池子。
池子周围有石块仔细垒起的平台,池塘里种着才生出新苞的荷花,顺着池边的石头路往里看,在枝叶掩映的地方有一间木屋子。
“这有人住吗?”李舒好奇极了。
“没有。”栾秋搀着他,李舒觉得别扭,干脆与他牵手并行,觉得腰上疼了便靠在栾秋身上。
木屋外是一个很小的院子,没有篱笆,用满地开花的小树隔开。花香宜人,李舒走到这里就不想再动了,抬头便看见栾秋推开那小屋子的门。
李舒:“……正道大侠偷东西啦!”
栾秋:“我第一次发现这房子的时候,连门都没关。”
李舒好奇心起,慢吞吞挪过去。
房中陈设十分简单,只能从几件衣物看出原本住的是个男子。似乎有多日未见踪影,湿气让桌上、墙上一片潮湿,桌上的纸和书,字迹已经化得看不清了。
李舒东看西看,指着角落,两眼放光:“栾秋,有床。”
栾秋眉头一皱,耳朵一红。
李舒:“……你想什么?我是说我再也不想睡山洞那破地了。”
栾秋:“你打算住在这儿?”
李舒:“带我来,不就是为了让我住下么?”
他讲得理所当然,栾秋无奈,抓起他掠出房子:“给你洗头发而已。”
这是栾秋出门寻找食物时发现的奇怪地方。显然有人住,但不知为何匆匆离开,连门窗都顾不上关。此间主人十分认真仔细地打理一切,地方虽小、虽简陋,但条条有理,相当惬意。
从山下到这里,只有一条山路可走。路上设置了不少捕兽的陷阱,全都已经被破坏。
李舒躺在池塘边上,黑色长发在水里漂动,他边听栾秋说话,边闭目思考。
那一直纠缠着他的烦恼又浮了上来。
曲青君究竟想做什么,李舒无论如何梳理,都没有头绪。
很显然,在初次见面、因为玉佩而交手的时候,曲青君就已经看出他身怀“明王镜”,这是苦炼门人的特征——但曲青君怎么就能确定,李舒是“英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