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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屋里朦胧的烛火,映得他脸上直至脖颈都是一派云蒸霞蔚。嗯,想他铁血方刚一男子,丧妻多年,必定也是久旷之躯。此场云雨下来,我虽是纾解了,但他应是堵上了。

见我看他,穆临简低低应道:“药力虽去了,但春患粉对身子伤害极大,你这几日都需好生将养,睡吧。”

我讪讪笑了一笑,忽又忆起明日合该上早朝了,便叹了声:“只消昭和帝莫在折腾我,我定然恢复得快。”默了一默,我将袁安用春患粉试我身份的阴谋在心里过了一遭,终是问道,“你现下既已晓得我的身份了,赶巧我明日需得去早朝,你不会明日就要奏明皇上,让他治我的罪吧?”

穆临简先是一愣,后又笑了笑,他今夜说话声音一直压得很低,像暗处流淌的清泉水:“嗯,明日直接将你捆了去见皇上。”

我心中紧了紧,倒也没怪责他。

小时常听我哥哥沈可讲史,说神州古今多以成败论英雄,成者王,败者寇。因而在朝堂之上,有谋反之心的,不一定就是坏人。若他们谋反成功,成为一代帝王,照样能受万世景仰,载入史册。因此,朝堂政见不同,虽能分个清流浊流,但只要不殃及百姓,这清浊流间,并没有绝对的孰是孰非。

穆临简与我立场不同,我欺君三年之久,此番落在他手上,也是造化弄人。何况他还将自己搭进来,帮我解了春患粉的药力。

这么想着,我心里倒也一派释然,独独有几件事万分挂心,我抬头与穆临简道:“你要将我捆了见皇上,这倒也无妨,只是你可否缓个几天,再应我一件事?”

穆临简挑起眉梢。

我继而又道:“你需得放我回去,再跟我家人朋友聚个几日。我得再带杜修在永京城逛逛。嗯,还有莫子谦,他现如今不去青楼了,我这个做他兄弟的,得在走前,为他在史丞相面前美言几句,若他能娶了史云鹜,我也十分放心。另外,我得陪着我爹娘,早年我哥哥沈可去世,他们虽不说,但我晓得他们心底里很难过……”

穆临简沉默地看了我一阵,问:“就这些?”

兴许是知晓要跟爹娘还有旧识们分离,我心里也有些惨淡。

裹裹被衾,我朝穆临简身旁挪了一挪,又叹道:“臣子在朝都身不由己,我跟我爹虽选中立,但真若遇了事,哪能中立得起来。我们是一心跟着史丞相,要帮昭和帝保住江山的。想必你跟袁安,是知道了这一点,才要来对付我们。我倒也罢了,只是我爹令我十分担心。届时你能否帮帮我,在昭和帝面前说些好话,罢了他的官就好,也别流放了他。年纪大的人,行不得远路。对了,还有莫子谦……”

穆临简皱了眉,不等我说完,又似笑非笑地打断我:“那我呢?”

我呆了呆,“啊?”了一声。

穆临简施施然道:“你倒是为身边的人考虑得周全,那我呢?”他俯下身子,与我一同枕在长瓷枕上,定定看着我,“你若被皇上办了,我应当怎么办?”

我被他盯得晃了晃神,将他的话放在心里一琢磨,这才领悟出他这是在怨我不拿他当朋友。思及此,我赶忙辩解:“我若出事,左右也碍不着你。你过得好,我便十分放心。”顿了顿,我又讪讪道,“其实我一向十分懒怠,做人也很不成体统,更不如寻常女儿家文静细致,独有一个好处,便是对家人朋友,都十分真心,坦诚相对。如今我大难临了头,也只能分出心神去操心那些可能会被我牵连的。你为人机警,能应变,是个让人省心的人。”

此话说完,我正预备着再说几句溢美之辞,夸赞穆临简一通,好叫他心甘情愿地帮我爹爹脱罪,未想我话未出口,却被他连着被子一下拥在怀里。

穆临简闷声在我耳后道:“你却不让我省心。我说捆了你去宫里,不过是吓唬你。你却半句玩笑话也听不得,反倒好端端得交代后事起来。春患粉的事,我事先并不得知。不过因入宫耽误了时辰,匆匆赶来,恰好装上了。所以你也可放心,我绝不会让他人晓得你是女子的身份。”停了一下,他将我搂得更紧,“我晓得你心里总是记挂着你的家人和朋友。日后你不必太过上心,要自己过得好些,你心里挂着的人,我会帮你一并牵挂着。”

这番话说得我从头到脚一片茫然,顷刻只道是先前一番交代全成了泡影,听穆临简的意思,倒像是要放过我。

我心底顿生感激之情。怎奈我此刻裹着被衾被他拥在怀里,活似一枚行动不能的蚕蛹。然而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是以,我预备着蠕动出来,去床头给他作个长揖。

不料我方才蠕了一蠕,穆临简脸颊上,尚未褪去的潮红又涌了上来。须臾他神色一愣,连忙抽手将我松开。

我得以挣脱被衾,正打算要爬起身来跟他作揖道谢,不想穆临简此刻也坐起了身。两两一撞,我骤然失了平衡,竟砰然压倒在他身上。

穆临简眼中一团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