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证搬了上来,事情至此,本可以告一段落。但是穆临简偏生不死心,临到头了,亦想着要将我送离永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他淡淡看了我一眼,眼底说不出是怒气还是无奈,朝昭和帝一拱手,先认了个将我误认罪,又说:“儿臣以为,哪怕沈眉不是柳遇,欺君之罪,亦不可就此赦免,即使是当年凤媛皇后,亦是离京流放一年,于第二年才返京与高宗帝重聚。”
纵使景轩景枫出谋划策,令袁安等三人伏诛,可这场早朝也确然因处置我事,被他们俩闹得鸡飞狗跳。昭和帝显然已不耐烦,随意挥了挥手,道:“那便治她个罪。”
话音一落,穆临简英景轩同时拱手,齐齐说道:“儿臣以为——”
“民女以为——”我唯恐他们俩再这么“以为”下去,昭和帝真会将我发配边疆,眼不见为净,只好咬了牙,抢先一步道:“民女以为,二皇子所言极是。”
这话出,满朝文武登时转头看我。
我抽了气,心中十分沉痛,“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哪怕民女是大皇妃,女扮男装一事,亦是欺瞒了圣上,理应受罚。”说到这里,我不由悲叹了一声,继续道:“只是……民女家人,夫君,都在永京城,可否请皇上不要将我流放,换个法子罚我?”
昭和帝是个好事主儿,他原本已对我这桩事失了兴趣,可听了我这话,他又探身向前,好奇道:“哦?那你说,朕要怎么罚你?”
我自知这次所犯罪,不是抄点经书就可以蒙混过关。
我凄凉地抬起头,狠狠地剐了穆临简一眼,悲催道:“民女愿意……挨板子。”
苍天可鉴,我绝无自虐意图,我说出这话,全是被穆临简这厮逼出来。
昭和帝闻言,笑逐颜开。
我晓得他在想什么。我与景枫景轩,在朝堂上忽悠了如此之久,他身为皇帝,定然有些憋屈。这会子,景枫为了要送我走,卯足劲求皇上将我流放。
而我为了要留下,只好求皇上将这流放罪名,改成挨一顿板子。
这对我来说,是一个退无可退之计。可对昭和帝来说,却是一个两全其美之计。
因为打我一顿板子,既可以罚我,又能令景枫一干人等憋屈一回,因而,他定然觉得十分解气十分愉快。
果不其然,昭和帝先坐蹙眉状,深思了一番,继而便道:“如此……那便依了你意思,打个三十大板吧。”
这话方出,穆临简脸就倏然变色,哑声呼道:“父皇——”
昭和帝摆摆手,立马道:“谁敢求情?求情一次,多加十板子。”
我吞了口唾沫,五脏六腑拔凉拔凉。
穆临简难以置信地看着昭和帝,转而又神色复杂地望向我。
他有这个反应,我很能够理解,因我素来是个十分惜命十分怕疼人。穆临简今日打定主意要治我罪,便是料到我情愿自在地被流放,也不愿挨一顿劳什子板子。
其实,我本也是这么认为。
也正因为此,穆临简才肆无忌惮地将我一逼再逼,逼上绝路。
可事情到了紧要关头,我竟然为了留在京城,留在他身边,宁肯去挨板子,也不愿被流放。
对于自己这个抉择,我也十分吃惊。
我没料到,我竟在乎他在乎到这般田地了,感慨之际,我在心底又对自己生出几分悲壮钦佩之情。
我默了一会儿,复又抬头去看众人脸色。
景枫面色一阵白似一阵;莫子谦已然傻了眼;我爹表情十分崩溃,我想他也未料到,在大皇子少将军双双保驾护航之下,我竟然跟穆临简闹别扭闹到这般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