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正面回答,只是说:“这是我的原则。”

“你父亲也这样吗?”

他看我一眼,然后缓缓点下头,声音既沉又低,像从胸腔里发出来:“嗯。”

“他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我说,“你也是。”

肆奇怪地眨了下眼,深邃的幽绿眼睛掩在海藻般鬈曲过长的额发后面,稍微歪头,给人没由来的呆萌感。

“谢谢。”他不理解,但还是礼貌道谢。

守墓人用自己的方式践行温柔,只有主动了解、深入挖掘,才能体会到那份独具一格的暖心。

毕竟,没有人天生思想深邃,精神颓废。

如果没有竞争关系,我希望肆能活到最后,也希望伍、柒、玖、拾等人平安离开,将心回归故里,生活重接正轨。

像我和陆这样的人,在完成使命后,就下地狱去吧。

可万事没有如果,竞争始终存在。

当初父亲把我扔进大逃杀,一方面的的确确希望试炼我,要我和其他人争个你死我活,与家族成员最终一决胜负;另一方面,我身为刺客首领的女儿,也起到监视与推进进度作用。

用斯特国的通俗语来讲,我和陆是基础程序,也是杀毒软件。

尘埃从最早开始,便已落定。

“如果是你,寂灭后想睡在哪?”

“都一样。”他顿了顿,托着棺椁的手拍拍棺材角,“能和父亲在一起就够了。”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回到墓园,那是我应该去的地方。”

对于不吉利甚至堪称冒犯的话题,肆不仅没不悦,反而认真许下了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仿佛他在很早的时候,就看见了未来。

两点钟,物资犹如纷落的羽毛,从天光深处飘然降下。物资的准时出现意味着一件事:处刑将照常进行。

虽说我们准备联合起来对付处刑人,但人心难测,不免有人会在暗地里打其他人的主意。

站在高处鸟瞰,我发现一个不幸的事实。除了第一次空降物资比较充裕,后面几批越来越少。

其实第二批物资分发我就感到不对,对比第一次,水和食物的比例明显减少,第三次直接连武器都削减几成,空投整体看上去只有第一批次的一半。

今天一早,伍去外滩试探所谓“安全圈外”有什么不同。得出的结果是只要稍微踏足外圈,就会迎接猛烈攻击。

攻击自天而降,恰好物资也从天上投下来,云端高处很可能有一批高手每时每刻监视我们,只要稍有违规,便施以惩罚。

但从违规到攻击之间有反应时间,伍利用金刚不坏身试探几番后,确定最短间奏为十五秒。

只要在十五秒内回归安全圈,就无大碍。

我抬手,看着掌心纹路,感受到流动其中的充沛力量,慢慢捏紧拳头。零点时内力已经恢复四层,安全圈减去北方地带,沙漠划为危险区。

肆不愿做我手足,也必然不会归于陆麾下,他想做暴风眼中央的中立者,就让他做去吧。

第三批物资发放,我捡到的物资几乎是武器,刀枪剑戟斧锤锥应有尽有,我挑挑拣拣,选择性取走需要的,剩下的也带回去看看能否交换。

现在主要的是找到柒,我借来临时使用的剑终于能换回去了。想起柒,我又是一阵脑瓜疼。

那孩子错把独/占/欲当喜欢了。我认识他看我的眼神,他的眼睛里没有喜欢,更多的是对于选中猎物的划定和势在必得。

那句“我只能死在他刀下”让我很怀疑,我什么时候这么招人杀了。

哪有“爱你就要杀了你”,“爱你就要囚禁你”都比这靠谱。

逛了一圈没遇到柒,眼看天色不晚,我提着物资径直回到山上。

伍再次召开会议,老地方,会开在中心最大的茅草屋。除了我,伍、玖、拾、拾叁都带着物资回来,连肆也在众人回来后,将一小袋包裹放在物资堆上。

这一下,空手而归的陆就醒目了。

“别看我嘛,我也不想的。”陆委屈,一身黑衣看不出什么,他索性捋起袖子向我们展示零零散散的挂彩,“我又打不过柒,没被杀就不错了。”

我一怔——差点忘了,广播全岛通报,代表着柒也能得到处刑消息,先下手为强不是不能理解。

可细想又经不起推敲:柒选谁不好偏选最滑溜的陆、被主办方警告一下就立即动手……零零总总,不像是柒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