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瞥官互望了一眼,就在这时,又有一个警官,走进会客室来,向那两个警官作了一个手势,道:“搜索还在进行,但未曾找到疑凶!”
年长的那警官道:“继续搜寻!”那警官走了出去,年长的那个道:“王先生也真沉得住气,整幢大厦全是和他的事业有关的机构吧?我们在一层一层搜寻,他居然还在开会!”
原振侠正色道:“阿拉伯联盟代表团的来头很大,商谈的业务,牵涉到上亿美金和国际上微妙的局势,他是做大事的人,不能为了小事而在国际上丧失信誉!”
对原振侠的回答,对方像是感到满意,那年长的警官道:“经过十分复杂,我们已有相当足够的证据,证明疑凶是十分危险的变态者,你还是快去催王先生出来吧!对了,我看到有几个穿黑西装的人,他们是──”
原振侠道:“他们是阿拉伯代表团长的护卫人员!”
两个警官“哦”地一声,原振侠看看已问不出什么来,就转身走出了会客室。在经过那几个秘书身旁的时候,他压低了声音,道:“各位,我提议各位,什么也不要说,王先生一定不食忘记各位曾保持缄默!”
那几个秘书连声答应,原振侠回到了王一恒的办公室,看到陈维如还抱著头,身子在剧烈地发著抖。王一恒在来回踱步,黄绢则好整以暇地摇著腿。原振侠进来之后,心中苦笑了一下。在这间房间中,总共有四个人,可是这四个人之间关系之复杂、玄妙,真是到了极点他自己和黄绢,在偶然相识之后,曾经在一场风雪中──在一个山洞中渡过了他毕生难忘的三天。可是黄绢却像完全忘了那三天,现在她是卡尔斯将军眼前的红人,权威薰天,又具负调查尼格酋长失踪的要任,要和王一恒这样的大人物作针锋相对的斗争。而王一恒,这个闻名全球的富豪,不知为什么要派人去跟踪尼格酋长?在黄绢的责问之下,他本来已经够麻烦的了,偏偏又遇上了他的外甥,冲进来说自己杀了人!陈维如杀了人,要王一恒帮忙,王一恒财势再大,又有什么法子?四个人之间的关系,复杂到了这一地步,只怕真是天下少有的了!
原振侠才一进来,王一恒立时向他望了过来,原振侠指了陈维如一下,道:“警方知道他进了这幢大厦,也知道了你和他之间的亲戚关系,如今有上百名警方人员在逐层搜索,因为顾及你的地位,和你正在开重要的国际性会议,所以才没有进来!”
王一恒闷哼了一声,道:“我要把全市最好的刑事律师,全都叫来!”
黄绢冷冷地道:“全世界最好的刑事律师加在一起,也无法使一个自己承认杀了妻子的人,变得无罪!”
王一恒提高了声音,道:“我根本不相信他杀了人!”
黄绢又笑了起来,道:“陈先生,你是不是杀了你的妻子徐玉音?”
陈维如陡然抬起头来,道:“是,我杀了她!”
他在这样说了之后,突然又全身发起抖来,道:“不,不,我杀的不是她!”
陈维如这种反常的话,已不止说了一次,也根本没有人知道他这样说是甚么意思。黄绢钉了一句,道:“说实话,你是不是杀了人?用手扼死的?”
陈维如的身子抖得更厉害,道:“是……我杀了人,用手扼死的!”
王一恒冷笑了一声,道:“黄小姐,你好像对他杀了人,感到十分高兴!”黄绢笑著,她笑得十分欢畅。在那一刹间,她看来十足是一个佻皮的少女,可是天知道这个少女心中在想些甚么,这时,不但原振侠心中有这样的感觉,王一恒也深切地感到了这一点。可是尽管这时在形势上,王一恒和黄绢处于敌对的地位,王一恒也越来越觉得把她当作自己的猎物的话,可能是世界上最难猎获的猎物了,但是王一恒绝没有意思去改变一见到她时就打定的主意。
黄绢一面笑著,一面道:“当然感到高兴,你,给我们制造了麻烦,现在,他也给你制造麻烦。你想想,你的一个至亲,成了杀人犯,这是多么轰动的新闻!”她说到这里,忽然转过头,向原振侠望了过来,道:“这样的新闻,会不会影响他的商业活动?”原振侠没有回答,王一恒发出了一下愤怒的闷哼。他当然知道,虽然凶杀案,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是他是一个名人,所有的报导,一定会将他扯进去,暂时,和他的商业活动,当然不会有影响,但是他的敌人,却会藉此对他进行攻击!
王一恒自然地知道,陈维如被拘捕之后,替他找律师辩护,也一定要尽他自己所能,去证明陈维如的为人,这将使他陷得更深!
这的确令他感到极度的烦躁。
王一恒双手紧握著拳,身子转动著,虽然,他看到了黄绢还充满笑容的脸,他心中陡然一动,黄绢的高兴,一定还另外有原因的!
他毕竟是一个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立时镇静了下来,甚至,也现出了笑容来,道:“黄小姐,看来你有办法,解决我的烦恼!”
黄绢笑道:“是,但必须你先解决我的烦恼!”
王一恒感到极度的兴奋:这样的人,才是自己的对手!这样能干的女人,而又这样年轻美貌,这是绝不能放过的一个女人!
他摊了摊手,道:“一项交易?我要将为什么派人去跟踪尼格酋长的事,源源本本告诉你?”
黄绢道:“是的!”
王一恒道:“那么,我得到什么?”
黄绢指著陈维如,道:“我可以使他不落入警方的手中,可以使他离开这个城市。”
原振侠心中“哼”地叫了一下,黄绢的确是有这个能力的,以她的身份而论,她要做这件事,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困难!
王一恒只考虑了不到三秒钟,就道:“好,成交了!”
黄绢道:“我相信你,我先把他带到一个领事馆去,你再告诉我为什么要跟踪尼格酋长!”
王一恒伸出手来,黄绢也伸出手来。他们握著手,表示一项“交易”已经达成了协议。可是黄绢凭她女性特有的敏感,却立时感到,王一恒把她的手握得太紧了,远远超过了为了表示达成协议的热忱。黄绢也立时想到:这个大富豪为什么要这样?
她当然猜得到这个大富富为什么要这样,那使她的脸上,浮起了高傲的矜持,也使她略为用了一些力,把她柔软的手,自王一恒宽大厚重的手掌之中,抽了回来。原振侠看到了这种情形,他看得很清楚,心中也很不是滋味。黄娟是属于他们的,他们,包括掌握了一个国家的卡尔斯将军,和掌握了一个庞大经济王国的王一恒,而不是他,一个普通的小医生!
黄绢转过身,在转身过去之际,长发扬了起来,拂向王一恒的脸上,令得王一恒不由自主深深吸了一口气。
黄绢走出了王一恒的办公室,原振侠立时来到陈维如的身前,道:“维如,黄小姐要帮你逃走!”
陈维如惘然抬起头来,道:“逃?我逃到哪里去?我杀了人,为什么要逃?”
原振侠沉声道:“你一定要先避开一下,我们都相信你……即使杀了人,一定有原因!“
陈维如又抽噎了起来,道:“你相信?你根本不会相信我说的话,她已根本不是她,我非杀她不可!”
原振侠道:“这可以慢慢再说,你先跟黄小姐走,不要再胡来,好不好?”
陈维如又呆了半晌,才点了点头。
这时侯,黄绢已经和四个穿看黑西装的人,一起走了进来。
黄绢的行动十分简单,她带进来了四个她的护卫人员,这些人,全是有外交人员身份的。然后,她叫其中一个身形和陈维如相仿的,和陈维如对换了衣服,又堂而皇之,将之带了出去。
在这幢建筑物中的警务人员虽多,也没有人来盘问一个阿拉伯代表团的团长和她的随员。
黄绢带走了陈维如之后,王一恒接见了邢两个警官,原振侠和王一恒在一起。还有那个留下来的黄绢的保镳,也暂充公司职员。
王一恒一副不耐烦的神情,道:“这是什么意思?警方行动太过份了,陈维如是我外甥,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付我?”
两个警官不住道歉,年长的那个道:“我们可以肯定疑凶进了这里,所以才采取行动的。”
王一恒闷哼了一声,坐了下来,年长的那个警官道:“王先生,警方掌握的资料已经相当充份,你是不是要听一下经过?”
王一恒一挥手,道:“我很忙,没有兴趣,你对我的秘书讲好了!”他说著,指了指原振侠,那正是原振侠求之不得的事,他正想知道陈维如是如何杀人的。
两个警官又用锐利的眼光,四面看了一下,直到肯定办公室中没有人,才和原振侠一起离开。
在一间精致的会客室中,原振侠听他们详细地叙述著陈维如怎样被人发现他行凶杀人的经过。
经过十分复杂、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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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发觉事情不对劲的,是大厦的夜班管理员。一般高级住宅大厦的所谓管理员,所负的责任是司阍,保安等等,通常都有一个小小的空间作“办公室”,而值夜班的,就会在夜深人静之际,睡在这个办公室中。
陈维如所住的那幢大厦,保安设备十分好,电梯中设有闭路电视,在办公室的一具电视萤光幕上,可以看到电梯中的情形。有了这样的设备,如果有歹徒要在电梯之中进行不法行为,那就无所遁形。
管理员的责任之一,就是要时刻注意闭路电视,所以他看到陈维如进电梯。
“陈医生进电梯,电梯,只有他一个人!”管理员的叙述很详细,“那时,我正准备出去巡逻,这是我的责任,在午夜之前,我要从上到下,每一层都去看一遍,通常需要一小时的时间,所以,那时,大概是十一点左右,我已经拿起了电筒。陈医生经常一个人回家,时间也不算太迟,所以我没有太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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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时,原振侠心中想,自己和陈维如分手时,最多不过九时,这两个小时,陈维如到什么地方去了?一直在大厦附近徘徊?
这两小时,应该十分重要,原振侠心中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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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员接下来的叙述是:“可是,陈医生这时,神情不是很对。电梯中的闭路电视摄像管,是装在电梯顶上的。所以从萤光屏中看到的画面,是自上而下的,角度相当怪,看不惯的人,会看得很吃力。看到的,是电梯中搭客的头顶部份,看不到脸上的神情。我看到陈医生,不断地抓自己的头发!”
“他不但不断抓自己的头发,看起来抓得很用力,而且,还不断紧握著拳,敲打著电梯的壁,这种情形,实在很不正常。”
“在管理室,是有对讲机可以和在电梯中的人通话的,这种设备,本来是为了电梯有故障时使用的,我已经按下了按钮,想问问陈医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我又想到,一个人在电梯里,如果在突然之间,听到了有人讲话的声音,可能会吓一大跳,所以我又关上了通话的按钮,并没有讲什么。”
“我继续注意著陈医生,看到电梯停了下来,门打开,才见陈医生却并不立即向外走去,只是站在电梯中,伸手向著打开的电梯门,不知道在干什么。”
管理员不知道陈维如在干什么,那是因为在电视上看来,完全是俯瞰的角度,无法看到陈维如脸上表情的原故。
可是,有一个年轻人,才送他的女朋友回家。女朋友就住在陈维如的那一层,这时,正好要搭电梯下楼,当电梯门打开之际,这年轻人和陈维如相隔,不过一公尺的距离,陈维如伸出来的手,几乎碰到他的脸上。
那年轻人的说法是:“我真的吓了一跳,电梯门一打开,我以为没有人,就一步跨了过去,可是电梯中却有一个人在,这人,我因为经常送女朋友回家,曾见过一两次,知道他是陈医生。我差点撞在他的身上,连忙站定身子,陈医生像是根本没看到我,他的样子可怕极了,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面上的肌肉扭曲著,我才站定,就发现他眼睛之中,射出一股凶狠的光芒来,双手伸向前,看来像是要来捏我的脖子!”
“我在吓了一跳之后,不知怎么才好,陈医生忽然用极可怕的声音道:『你是谁?』我忙回答了他的问题,他似乎根本未曾听到我的回答,继续大声道:『你别骗我!我知道你不是!你不是!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再不说,我就杀了你!』”
那年轻人要不是以前曾见过陈维如几次的话,这时一定以为他是一个疯子了。年轻人又后退了两步,通:“陈医生,你喝醉了!”
陈维如的声音变得更可怕,据那年轻人的形容是,简直如同夜枭的鸣叫一样,听了之后,令人毛发直竖,全身不由自主地发颤。陈维如在尖叫著:“我没有喝醉,我很清醒,我知道得很清楚!”
那年轻人当时所想到的,只有一点!喝醉了酒的人,总是不肯承认自己喝醉的,他一定是喝醉了!
年轻人是在事情发生之后,向调查的警官叙述当时的经过的,当他讲到自己的想法之际,警官曾问:“他真的喝醉了?有很大的酒气?”年轻人想了一想,摇摇头道:“我倒没有闻到酒味。或许他喝的是伏特加酒?据说,这种俄国酒,就算是喝醉,也闻不到什么酒味!“
警官没有再说什么,年轻人就继续说下去。
当时,陈维如的尖叫声,令得那年轻人不知所措,他心中想,和一个喝醉酒的人,何必多计较,不如快点下楼去算了吧!就在他打算跨进电梯去的时候,陈维如居住的那个单位的门打开,有人走了出来。
“走出来的人,我也认识!”那年轻人说:“那是陈医生的太太,她叫什么名字?就是案中的死者?徐玉音?真太可怕了!”年轻人在讲到这里的时候,声音禁不住有点发颤,他继续讲述看当时的情形!
徐玉音打开门出来,皱著眉,道:“维如,你叫嚷些什么?”徐玉音才一出现,陈维如的神情,就像是遭到了电殛一样,陡地震动了一下,然后,连走出了几步,他是打横走出去的,一下子来到了电梯旁边,挂著的灭火简的旁边,发出可怕的声音,继续在叫著:“你是谁?你是谁,老实说,你是谁?”徐玉音只是一直皱著眉,并没有回答,那年轻人看到这样的情形,说道:“陈太太,要不要我帮忙扶他进去?他大概是喝醉了!”
这时侯,才被那年轻人送回家的,年轻人的女朋友,也因为外面的叫声,而打开门,走了出来,同时,管理员也因为不放心,也乘搭另一架电梯,上来看看究竟。
所以,在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有三个目击证人,这三个目击证人是:大厦管理员,年经人和他的女朋友。
三个人的说法全是一样的,而且这三个人,也绝没有串通了来捏造当时经过的可能。
管理员的叙述,最是生动,他道:“我想来想去,总觉得陈医生的行动十分古怪,所以不放心,上来看看。大厦一共有两架电梯,一架由陈医生乘了上去,一直没有落下来,所以我就乘搭另一架上去。”
“电梯停下,门才一打开,我就听到陈医生在大声叫嚷,样子很可怕。同时,也看到了陈太太,站在她家门口,门打开著。还有林小姐,林小姐是陈医生的邻居,和林小姐的男朋友,我曾见过好几次,每次林小姐回来得晚,总是他送回来的,他好像姓……黄?(管理员说的,就是那年轻人和他的女朋友。)我看到有那么多人,又听到陈医生在不断地叫著,就知道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我忙走出电梯去,才一跨出去,又听得陈医生大叫了起来──”
陈维如大叫著,叫的仍然是那句话:“你是谁?我看你已经不是你,你……你……”
他叫到这里,突然急速地喘起气来,接看又道:“你是从阿拉伯来的?”
陈维如忽然间叫出这样一句话来,令人莫名其妙。
那年轻人只好同情地望向徐玉音,事后他对陈维如的评语是:陈医生那时候的情形,完全像是一个疯子一样!
原振侠听两个警官详细叙述著事情发生的经过,当讲到这一段时,一个警官有点歉意地道:“原先生,陈维如在那时侯讲的话,其实是一点意义也没有的!他说他的妻子,也就是案中的被害人,是从阿拉伯来的,这可以证明他有点神经错乱了,但是三个目击证人这样说,我们只好照样转述给你听。”
原振侠的心中十分乱,陈维如为甚么会这样神经失常?这是不可能的事,陈维如这样子,一定有极其神秘的原因,但是原因何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