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原振侠也未曾特别注意陈维如指徐玉音是“从阿拉伯来的”这句话,有甚么特殊的意义,他只是随口应道:“是啊,听来,一点意义也没有。”
另一个警官道:“可是奇怪的是,根据三个证人的供述,陈维如不断地说他的妻子是阿拉伯的一个酋长!”
原振侠一听,整个人几乎直跳了起来!
由于他的反应是如此之强烈,以致那两个警官,也为之愕然半晌,道:“原先生,你怎么啦?”
原振侠忙道:“没甚么?没甚么?我只不过──真的没有甚么!”
原振侠本来想说“我只不过想到了一些事”,但是他随即想到,自己想到的事,要向这两位警官解释起来,实在太复杂了,还是不要提的好,所以他才突然改了口。
那两个警官虽然神情有些疑惑,但是也没有再问甚么。而原振侠所想到的是:阿拉伯的一个酋长!事情怎么那么巧?
他刚因为一个在夏威夷群岛上失踪的阿拉伯酋长,而和黄绢、王一恒扯在一起,那宗失踪案如此之神秘,如今忽然又在陈维如的口中,冒出了“阿拉伯酋长”来,这不是太怪了吗?
原振侠不由自主,用力摇了摇头,想令得自己清醒一些,他绝对无法把尼格酋长的失踪和陈维如指责他妻子的话,联在一起,可是又不能不放在一起想。原振侠在思绪一片紊乱之中,只好苦笑著问:“陈维如怎么会认为他的妻子是阿拉伯的一个酋长?这不是太怪诞了吗?”
那两个警官都同意原振侠的话,道:“是的,真是太怪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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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维如在责问了徐玉音,问她是不是“从阿拉伯来”之后,徐玉音发出了一下呻吟声,奇怪的是,三个证人都一致认为,徐玉音的反驳,十分软弱,她只是靠著门边,像是站不稳一样,说道:“你在胡说什么?你在胡说什么?”
陈维如却反而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大声喝道:“你敢否认?你敢说不是?我要你现出原形来,我不管你是什么妖精,我要你现出原形来!”
在一旁的三个人,听得陈维如越说越不像话,那姓黄的年轻人忍不住道:“陈医生,你在胡说些什么?”
陈维如陡然大喝一声,道:“你不信,我叫她现出原形来给你们看!”
陈维如在这样大叫了一声之后,接下来的动作,真是出人意料至于极点,他陡然一伸手摘下了挂在墙上的灭火筒来。
由于他的动作是如此突然,事前他又是胡言乱语,说什么要徐玉音“现出原形来”,一点要有所行动的迹象也没有,而且,平时陈维如给人的印象,又是极度的文质彬彬,谁也想不到他忽然会有这样的人动作。所以,三个人虽然眼看著他把挂墙上的灭火筒取了下来,一时之间,也猜不到他想干什么,也没有来得及去阻止他。
而陈维如一将灭火筒取在手中之后,又发出了一下十分怪异的声音,在一刹那之间,将灭火筒倒转了过来!
谁都知道,灭火筒如果一倒转了过来的话,灭火筒中的两种忙学剂,就会混合,因此而产生可以灭火泡沫!自灭火筒的嘴中,疾喷出来。
这时的情形,就是这样,泡沫自灭火筒中,激射而出,射回徐玉音。徐玉音发出了一下尖叫声,立时后退,她退得虽然快,身上已经被灭火筒中射出来的泡沫,射得一身都是。
徐玉音本来就是站在门口的,她一退,就退进了屋子内,而且立刻要将门关上,可是陈维如却像是凶神恶煞一样,直冲了过去,仍然抱著灭火筒,连人带筒,重重撞在门上,将门撞了开来。他可能是太用力了,以致他撞开了门之后收不住势子,整个人都跌了进去。他跌倒在地上,仍然抱著灭火筒,泡沫也不断在喷出来,三个在旁的人,看到这种情形,全都吓呆了!
管理员和那年轻人,首先向内直冲了进去,林小姐也跟在后面。
他们三人冲进去之后,并没有看到徐玉音,只转到了一下关门声,看到卧室的门,正重重地被关上,显然是徐玉音一逃了进来之后,就进了卧室,并且把门关上。
而倒在地上的陈维如,正挣扎著站了起来。当他站起来的时候,双手已不再抱住灭火筒,灭火筒在地上,由于泡沫还在激射,产生了一股力道,令得灭火筒在地上不断地旋转著,泡沫也随著转动而四下飞溅,射得几个人的身上全是,家私陈设,也弄得一团糟。
不过这时侯,三个人都无暇去理会这些,因为陈维如的态度,越来越是怪异,他哈哈大笑著,道:“原来有用?原来真有用!”他一面叫著,一面还要去拾起灭火筒来,又叫道:“她怕了!她会现出原形来!”
管理员和年轻人一起冲上去,把陈维如紧紧抱住,不让他有进一步的行动,陈维如用力挣扎著,三个人一起倒在沙发上。
林小姐在一旁,骇然叫道:“陈医生疯了!”
陈维如那时的情形,除了使人觉得他“疯了”之外,不可能有第二个形容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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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振侠陡然站了起来,大声抗议,道:“不,陈维如不会那样的的!”两个警官中的一个道:“三个证人,都可以在法庭上发誓供述当时的情形,他们绝无串通之理。而且,现场上还留著那灭火筒,和自灭火筒中喷出来的泡沫。”
原振侠又坐了下来,心头一阵苦涩,一直是温文儒雅的陈维如,有著那么好的教育背景,有那么高尚的职业,为什么突然之间会变成这样子?他受了什么刺激?是婚姻的不如意,会使一个人变成疯子?
原振侠实在没有法子再想下去,他只好喃喃地道:“看来,陈维如已经不是他自己了!“
原振侠连他自己也是无意之中,讲出这一句话来的。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怔呆了一下,一个警官冷笑著讽刺道:“陈维如说他的妻子不是她,你说陈维如不是陈维如,真是无独有偶!陈维如不是他,是什么人?难道也是一个来自阿拉伯的酋长!”
原振侠苦笑著,讲不出任何的话来,那警官道:“事情还有得发展下去!”
原振侠当然知道事情还有得发展下去,事情发展下去的结果是陈维如杀了人,杀了徐玉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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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员和那年轻人,终于将陈维如按在沙发上,陈维如挣扎得满头大汗,一面喘著气,一面叫道:“出来!出来!你为什么不敢出来!阿拉伯酋长不是最神气的人吗?为什么不敢出来!”
林小姐在一旁,勉力定了定神,道:“陈医生疯了,要不要报瞥?”
管理员和那年轻人委决不下,照当时的情形来看,除了报警之外,似乎没有别的法子可想,但是他们都顾虑到,陈维如是一个有著高尚职业的人,如果一报警,事情闹了开来,对他将来的事业,有极大的影响。
陈维如却叫了起来,道:“报警有什么用处?不如去请一些和尚道士来作法拿妖!对了,白蛇精是吃了什么才现出原形的?雄黄酒?你们去拿雄黄酒来,我倒要看看这个阿拉伯酋长是什么样子的!”
陈维如的话,简直是语无伦次到极点,可以说完全没有人可以听得懂他在说些什么。他一面说,一面又冲著卧室的门,大声喝道:“出来!”
林小姐看看情形越来越不对,她已经拿起了电话来,可是就在这时,卧室的门打了开来,徐玉音走了出来,神态很镇定,道:“不必报警了,陈医生他……他最近事业上有点小挫折,心境不是很好,喝醉了,没有事情的!”
徐玉音这样说,倒令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陈维如一看到徐玉音出来,神情又变得极度紧张,徐玉音说著,来到了陈维如的身前。陈维如像盯著什么怪物一样地看著他那位美丽又能干的太太。
徐玉音深深叹了一声,柔声道:“好,维如,我什么都告诉你好了!”
陈维如震动了一下,低下了头去。
管理员和那年轻人看到气氛已经缓和了许多,也就松开了抓住陈维如的手。陈维如站起来,又坐下去,道:“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徐玉音苦笑了一下,道:“我尽我所知告诉你!”
陈维如像是同意了,半晌不出声。在一旁的三个人一看到这种情形,分明是他们夫妻间的争执,已告一段落了。在这样的情形下,最好自然是由得他们夫妻自己去解决问题了!
所以,三个人互望了一眼,管理员首先道:“陈医生,你也该休息了!”
他说著,已向外走了,年轻人和他的女朋友,也采取了同样的态度,三个人一起离开。
管理员在事后,十分后悔,道:“我们离开的时候,真的看不出还会有什么事发生。虽然刚才发生的事,那么奇特可怕,但我们走的时候,陈医生甚至还送我们到了门口,我俯身,要去拾起那只泡沫已喷完了的灭火筒来,陈医生说:『不用了,明天再算吧!』”
“我们三个人离开之后,在陈医生的门口,又站了一会,总是有点不放心,可是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传出来,看来一切都恢复了平静。黄先生送林小姐回去,我和黄先生一起下楼。”
“黄先生离开之后,我回到房间里,没多久,也就睡著了,一直到我再被惊醒,那时,已经是凌晨四时了。”
管理员的叙述中,负责调查的警官曾问:“你们离开的时候,是几点钟?”
管理员的回答是:“陈先生闹了大约一个钟头,我回到房间时,是十二点不到一点。”
管理员回到他的小房间,是午夜十二时,直到他又被吵醒,是凌晨四点,这其间,一共四个小时。
管理员是被一下砰然巨响所惊醒的。由于职业上的习惯,一被惊醒,他立时跳了起来,顺手拿起一根大棍子,就冲了出去。
当他冲出去之际,他又接连听到了几下声响,当他奔到声响的来源处时,看到了陈维如。
一看见又是陈维如,管理员心中也不禁暗骂了一声。但是大厦的管理员,通常是不敢得罪大厦住客的,管理员按住了气,道:“陈医生,又怎样了?”
陈维如像是站立不稳一样,又向前冲出了一步,再撞在一列信箱上,发出了一下巨响,然后,他扶住了墙,转过身来,望著管理员,只是喘气。管理员这时,不但注意到了陈维如的神情十分骇人,而且还注意到了一件十分奇怪的事,那就是,陈维如的手中,提著一只箱子。陈维如是一个医生,他提著医生常用的那种箱子走出去的情形,管理员看到过许多次,不会觉得有什么特别奇怪。而这时,令管理员有怪异之感的是,陈维如手中所提的那只箱子,是一只嫩黄色的女用化妆箱。陈维如看了管理员一眼,又抬头向上看了一眼。
陈维如在抬头向上看的时候,据管理员说,神情更是可怖。这种神情,即使那管理员是一个知识程度不高的人,也一下子就可以意识到,在楼上,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了。
管理员也算是十分机智的人,他一想到了这一点,又看到陈维如想回外奔去,他就问:“陈医生,你要到什么地方去?”
陈维如并没有回答,只是向外直奔过去,奔到了大厦的大门口。
大厦的大门,是两扇相当大的玻璃门,陈维如奔得很快,一下子撞到了玻璃上,又发出了一下巨响,还好玻璃很厚,没有撞破。
陈维如撞了一下,就伸手去推门,可是大厦的门,在午夜之后,是下了锁的。本来,住客都有钥匙,可是陈维如这时,显然没有带钥匙,于是他转过身来,声音乾涩,叫道:“开门!快开门!”
管理员连忙答应看,转身奔进他住的小房间中,抓了钥匙在手。
一般的门,都可以在里面不用钥匙打开,但大厦的那扇大门,却为了治安上的理由,在里面,也一样需要钥匙来开,那是为了预防万一有歹徒被困在大厦范围内时候,也不易逃脱。
管理员在抓了钥匙在手之后,陡然想到陈维如的情形,极度可疑,所以,他拿起了电话来,报了警。这就是警方为什么那么快就会来到的原因。
管理员在电话中只简单地讲了几句,就走了出去,他看到陈维如把脸贴在玻璃上,不断在喘著气。管理员打开了门,陈维如几乎是跌出去的,管理员去扶他,他把管理员推开,就一直回外奔了出去。
管理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打电话报了警,会不会大惊小怪,心中很惴惴不安,他关上了门之后,决定上楼去看看。
管理员才一出电梯,就感到事情不对,因为他看到陈维如居住的那个单位,大门半开著,并没有关上。在凌晨四时而大门半开,这自然是绝不正常的。他在门口叫问了几声,没有人答应,就走了进去。
管理员一进屋子,所看到的情形,和二十分钟之后,大批警方人员赶到之后所看到的情形是一样的。
向原振侠讲述事情被发现经过的两个警官,正是当时第一批赶到的警方人员。
警方人员赶到的时候,看到管理员在大门口,不住地发著抖,指著楼上,结结巴巴,讲不出话来,他们乘搭电梯上楼,看到徐玉音──陈维如的妻子,倒在客厅中,屋子中十分凌乱,接著来到的法医,立时在徐玉音的颈子上,发现了明显的扼痕,而且,断定了徐玉音是因为颈部受扼而死亡的。
在徐玉音的尸体,从大厦门口抬出去之际,警力的通缉工作已经展开了。根据管理员及邻居林小姐的供述,再根据那年轻人的供述,陈维如毫无疑问是杀人的凶手!
警方办事迅速,在屋子中找到了陈维如的照片,立时复印了分发出去。在陈维如进入王一恒所属的那幢巨厦之际,恰好被两个巡逻警员看到,立刻报告上去,警方人员在进一步的调查,发现了陈维如和王一恒有著近亲关系之后,当然更加紧张,立时派大队人马,进入大厦搜索。
这种搜索行动,照说是万无一失的,但是恰好黄绢带了她的安全人员,也在大厦中,她把陈维如扮成了她的安全人员,带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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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两个警官,讲述完了一切经过之后,原振侠只是苦笑,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那两个警官,在提到陈维如之际,还只是称之为“疑凶”,但是原振侠却十分清楚,因为陈维如在冲进王一恒的办公室之际,早已直截地承认自己杀了人,而且,正是用手扼死的!
原振侠知道,陈维如这样性格的人,本来是绝不会做出这样事情来的,而他居然做了,一定有极其重大的原因!陈维如也说了原因,可是根本没有人听得懂,他是说“她不是她”,所以才“非杀她不可”,这是神经错乱者的呓语,而原振侠绝不相信陈维如会神经错乱,他只是相信其中另有极隐秘的原因!
那两个警官相当客气,他们临走的时候,道:“原先生,请你转告王先生,如果有疑凶下落的消息,请立即和弯方联络!”
原振侠连连点头,道:“当然!当然!”
他送两个警官出去,再回转来时,王一恒已经急不及待地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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