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川 !
在没有丝毫征兆的情况下,魔族军队突然跨越了号称不可逾越的天堑古奇山脉,大批的魔族兵出现了山脉以东的人类世界!
震撼的消息第一时间用快马送往帝都,气氛骤然紧张。由于比特行省的正规驻军数目加起来不到五千,而且还分散各处,面对突如奇来的魔族,惊惶失措的驻军总督根本不敢奢望自己能用这么薄弱的兵力阻挡。经过与掌管民政的省长紧急商议,他们共同发布公告:“由于魔族军队突然出现,为了避免不久前远东之战中军队被围歼的惨剧再度上演,也为了保存军队的有生力量更好地打击敌人,行省驻军将马上向家族腹地撤退与增援军队会合后再行反攻。”
“我们正处在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军队是拯救国家的最后希望!保存军队,国家才能得救!”行省总督振振有词地说,言下之意就是并非“国家最后希望”的各位芸芸众生和平民百姓们,你们最好是自求多福了。
在行省驻军和行省首脑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深夜统统逃之夭夭以后,行省的秩序终于彻底崩溃了。所有的城市都在同一天被抛弃了,成千上万的居民背着最简单的行李跑上公路向家族腹地撤退,逃难的人群犹如一条长长的巨龙,一眼望不到尽头。如果有人能从高空俯视下来,会看到大地上犹如突然多了一条长长的黑色粗线,一直蔓延到肉眼不能及的地平线上,那是数以百万计的逃难平民汇成的洪流。
恐慌并不限于比特行省本身。消息传开后,靠近古奇山脉的东南六行省掀起了一片恐慌的浪潮,想到那嗜血残酷的魔族军团就要开到,成千上万的居民自发地逃离家园向西逃跑,东南六行省一片风声鹤唳,不少城市逃得空无一人,野狗和老鼠大白天就在空荡荡的宽阔大街上闲逛,秋风吹拂过空荡荡的门板,发出砰砰的声响。
这次恐怖的浪潮甚至蔓延到了帝都城畿。一夜之间,成千上万的逃亡民众挤满了帝都的大街小道。因为帝都还有将近二十万的驻军,还有着坚固高大的城墙,在逃亡民众的眼里,这“暂时”还是个安全的避难场所。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他们统统尘土满面,衣裳肮脏。无论那些好奇的帝都民众如何询问,他们只会惊惶地说同一句话:“太可怕了,他们来了!”至于“他们”到底有多少人,是如何可怕法子,那大家就语焉不详,谁也说不准了。
家族感到十分震惊和难堪。因为他们刚刚才宣称远东已经被收复了,结果敌人却杀进了家族本土。为了防止魔族大军直冲帝都,军务处紧急从西部军区调集二十万军队回来协守帝都。同时,监察厅紧急下令帝都以东各军区必须严格死守原地,在没有命令情况下敢后退的,一律格杀勿论!为了严肃军法,监察厅采取紧急措施,一口气杀了从比特行省逃回来的二十一名旗本官员,将他们脑袋悬在帝都的城墙上示众,大溃退的浪潮才勉强得到遏制。
十一月五日,就在帝都得知东部事件的当天,统领处紧急召集紫川秀统领严厉询问:“紫川秀阁下,远东不是处于阁下的控制下吗?魔族军怎么能通过你的领地长驱直入家族内地?”
紫川秀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听得这么丝毫不负责任的回答,罗明海几乎抓狂飙了。他狂吼道:“阁下身为远东地区的军政负责人,怎么能对如此大事说不清楚?不经过远东,难不成魔族军是天上飞过来的?”
紫川秀反唇相讥:“罗明海大人,我是黑旗军统领,远东关我什么事?这是总长大人亲口宣布的,您这么快就忘了?您就这么不把总长殿下放眼里?”
罗明海给紫川秀堵得眼睛翻白:“你。。。你。。。”却就是说不出话来。紫川秀掌控着远东的军队,是远东的真正当权者,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实。但他又没法反驳:确实是总长任命紫川秀为黑旗军统领的,理论上,紫川秀是已经调离远东的人了,远东的事情确实与他无关了。
没等罗明海回过神来,紫川秀又抛出一句:“何况,魔族军为什么能长驱直入,我想更应该询问瓦伦关的守将林冰大人吧?”
统领处成员们面面相觑,确实,魔族西侵的道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打下瓦伦关口。有人发出了惊叫:“难道,瓦伦已经失陷了?”
此时,林冰正在从帝都返回瓦伦途中,确切消息经过好几天才从瓦伦传来:瓦伦关安然无恙,近期一切情况风平浪静。听到报告说家族内地出现了大规模的魔族军队,林冰的第一反应就是:“别开玩笑,今天不是愚人节!”
三百年来,魔族通往人类世界的唯一道路就是瓦伦关口,而瓦伦要塞防线则是保护紫川家千年不倒的天堑,这个信念是支持整个人类世界安全与信心的基础。现在,这个自古以来的铁律忽然产生了动摇:魔族很有可能发现了第二条通过古奇山脉的道路!
尽管没有任何官方的公告,但是这个消息却已经在民间不胫而走,造成了极大的震荡。想到在人类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不知道有多少魔族兵已经从那个秘密的关口滚滚涌向人类世界,没有人不感到绝望的。
一时间,“神在惩罚罪人,人类的末日到了!”的说法在帝都尘嚣直上,帝都大大小小的宗教生意着实红火了一把,那些绝望的市民纷纷把家产统统捐献给了各种教堂和先知们,反正在这个世界已经来日无多了,倒不如早点在天堂上预订个好位置。同时,各种抢劫、强奸、谋杀等暴力刑事案件急速增多,帝都治部少疲于奔命。
就在社会即将陷入崩溃疯狂的时刻,作为“国家最后希望”的军队看起来象是在梦游般无所事事。因为不清楚来犯魔族的数目和规模,军队不敢贸然出战。数十万强悍的紫川军躲藏在帝都坚固的城垛后,睁大了眼睛警惕地眺望着远方的地平线,恐惧地期待着那地平线尽头随时可能出现的刺枪反光,近郊的丛林和树木已经被机警的帝都市民一扫而空,让魔族斥候无处藏身。
就在这种风声鹤唳的紧张气氛中,经过连续四个小时的长会,统领处和军务处都同意目前最要紧的是确认魔族进来的通道,以及到底有多少魔族军队进入了家族内地。为此,家族紧急向瓦伦和远东派去了调查组,同时已经任命为黑旗军统领的紫川秀统领大人也推迟了上任安排,滞留帝都配合统领处工作。
困扰着统领们的最大疑惑就是:魔族军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呢?难道他们会飞?
为了解答这个疑惑,统领处特意把帝都大学的地理学教授们都请了过来。那群学识和胡子一样长的老先生们进来时候,所有人都肃然起立:虽然这些老家伙们捣鼓的学问平时谁也搞不懂,但是现在,拯救国家就得靠他们了!知识就是力量这个真理从没有得到如此高度的彰显。
对着张巨大的远东地图忙碌了一个昼夜,专家们得出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根据远东如今的战略形势,很有可能是在魔族对远东发动进攻以后,他们夺取了古奇山脉若干条关键但却还不为人知的支脉,那里也许或许可能说不定会有一条秘密的小道能通过远东部队防线的空隙穿越整个远东和古奇山脉的。
“依照古奇山脉的山脉走势和远东各处的山脉分布情况来说,存在一条能从被占据的行省通往家族内地的秘密通路,这在理论上是完全成立的!”胡子最长也最白,因而学识也最渊博最为权威的那位老教授斩钉截铁地说:“但依据地形和地貌分布情况来看,即使存在这样的小路,也一定是非常艰难崎岖的。超过一千多里的艰难山路,要通过这样小路将大部队运送过来是非常困难的。”
听到这句话,大家齐齐松口气:那就是说,过来的只是魔族的小股部队,并非上次远东战争中那样的百万大军?
于是,英勇的紫川军开始进攻了!军令频传,一个又一个部队从帝都向东开拔,人类军队顺利地杀入了几乎已经空无一人的比特行省,没有遭到任何抵抗。最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来势汹汹的魔族大军忽然消失了!
空荡荡的城市,空荡荡的乡镇,空荡荡的田野和森林,不要说魔族了,连只老鼠都找不到!面对这一诡异的局面,握紧了武器满腔杀气的紫川家士兵茫然不知所措。家族军队在行省的首府驻扎下来,四处派出搜索队侦察,哪怕是找几根掉在地上的针也找到了。结果他们统统回报说一无所获,而周边的行省也报告说没有魔族军入境的痕迹。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批魔族军队又通过古奇山脉逃跑了!
消息传回帝都,总长和统领处成员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这实在荒谬到不可思议了!魔族千里迢迢地杀过来,只在比特行省打了个转就跑了?那么,一切就这么结束了?
当然不能就这么结束。由于有那么一条秘密道路的存在,家族的东面疆土受到了空前的威胁。因此,家族不得不调整自己的战略重点了。在新召开的统领处和监察厅的联合会上,总统领罗明海趁机提出了:“有这么一条不知名的小道的存在,那是对我们家族安全的巨大威胁。我们必须考虑,在魔族随时可能将大军运送到我们核心腹地来的情况下,将家族的倾国兵力投入西线的龙骑兵计划是否稳妥?”
这个开场白标志着又一场派系斗争的开始。因为龙骑兵计划是由帝林提议,斯特林主持实施的,一旦这个计划能顺利完成,他们二人的权势和地位必将有一个巨大的提升和飞跃。一旦开战,斯特林以军务处长的身份指挥实战,按照战事条例,战争期间前线和军队的需要优先于其他一切。虽然罗明海的职位比斯特林更高,但也不得不按照军方的命令行事。恰好此时出现的魔族东侵事件,那对罗明海而言,可真是再及时不过的救命雨了!
接下来双方又是照例的又一番挖苦、漫骂、讽刺、借题发挥的人身攻击,但是很明显,罗明海这次罕见地占了上风。由于这次的事件对家族的震动极大,那些中立派别的统领如明辉、紫川宁、皮古等人一个接一个地发言,都认为在东线安全没有保障的情况下发动对流风家的战争是不明智的——当然,他们话说得很委婉,很客气,但意思就是这样,会议气氛几乎一面倒地支持罗明海。
统领处众口一词,帝林处于孤立无援的地位。他神色冷漠,犀利的目光一个接一个扫过众人,一句话不说地起身离席,撇下一屋子的统领在会议室面面相觑。
会议结束时,紫川秀统领快步走出会议室,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尽管帝林负气离开,但紫川参星最终还是宣布对流风家的大规模入侵计划被推迟了,只要拖下去,事情就会有转机的。
周围,与会的诸位统领纷纷散去,乘坐着各自的马车离去。
“我送你一程回去吧!”斯特林统领走到他身边建议说。
“嗯,谢了,我自己也有马车了。”紫川秀笑着回答说。
斯特林望过去了,笑了:“很漂亮的车子,我记得这是黑旗军驻帝都办事处的贵宾专用车吧?普欣旗本很会办事啊!”
斯特林的话有点暧昧,仿佛在暗示紫川秀有什么不廉洁的嫌疑。紫川秀“哈哈”大笑:“大哥你认识普欣?”
“普欣常来军务处的,人是油滑了点,不过倒是很能干。他最拿手的是哭穷了,每次来军务处他总是穿得又脏又破,穿着露出脚趾头的破草鞋,系根草绳绑在腰间当皮带,手上捧着个破陶碗,流着眼泪说:‘因为今天要见军务处的各位大人,我特意把黑旗军最好的制服穿出来了。。。’”
斯特林才说到一半,紫川秀已经笑得都直不起腰了。
斯特林也不禁宛尔,继续说:“反正,在普欣嘴里,旦雅比远东的云省还要凄惨,黑旗军官兵就跟灾民差不多,整天就吃观音土和树皮,两个人合穿一条裤子,每次寒流一来就要饿死冻死无数,那些新来的女军官听得眼泪都出来了,直往那破碗里丢钱,那个活宝还鞠躬呢:‘谢谢大爷!谢谢小姐!好心有好报的,可怜我们还有十几万弟兄很惨哪,爷爷奶奶们多可怜可怜点吧。。。”他好歹是个旗本级的高级军官啊,就好意思叫那些黄毛丫头‘爷爷奶奶’?弄得我不给黑旗军拨钱都不好意思了——你说,前统领方劲大人到底哪找这么个宝贝出来的?现在我一见到他就跑。”
紫川秀笑得打跌:“不错不错,普欣干得不错,回头我要给他嘉奖——斯特林,你要明白我们黑旗军困难啊,军务处要多支持我们啊!”
“呸!”斯特林一边骂一边笑:“你们真当我傻子啊?家族最富的行省在西南地区,旦雅那边肥得流油,你们领钱数得手都抽筋了!”
两人笑骂一阵,相互告辞而去。紫川秀快步走向自己的马车,突然停下了脚步:马车边上,帝林颀长的身影静静站立。接触到他那平静又坚定的眼神,紫川秀难以抑止的心里发慌。
他敛去了笑容:“大哥?你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