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孩子管别人叫爹

手指在桌案轻轻敲着,谢枝山含低眼眉。

赵东阶。

猖狂自负的人开始在乎,这怕是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失控的开端。

考量了下,谢枝山抬起视线:“知会陆慈一声,让他也出来一趟,有事要议。”

……

府外马车蹬蹬跑起来时,司滢与织儿正好回到蕉月苑。

该是觉得到了足够安心的地方,织儿小声揣度:“姑娘,你说那桩命案会不会跟郎君有关?会不会就是郎君安排的,比如,为了给那位徐姑娘出气?”

“别胡说,这不是能随意猜的事。”司滢轻轻拍她,不让她满嘴巴子乱跑。

织儿作势捂嘴:“也是,这样手也太黑了,咱们郎君磊磊落落的一个人,不大可能干这种勾当。”

说完,把从雁南苑找来的东西递过去。

珍珠软镯,跟袁逐玉那条一样。

织儿说:“她们倒是会装,我去的时候正碰上有人拿着这个要出门,说是发现落了这个,她们五姑娘让赶紧给咱们送过来。”

小丫头狐疑极了:“真奇怪,是一样的东西,五姑娘也有,不明白她有什么好扣的。”

司滢摸了几颗,又拿到光下仔细分辨:“这是南珠。”

南珠,最好的海水珠子,比东珠还要贵价些。

织儿立马瞪大了眼:“沈夫人可真阔气,面还没见呢,就给姑娘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司滢唔了声:“改明儿出去转转,我往瓷器铺子认个道,正好给干娘挑个回礼。”

这府里老太太寿辰,一大家子肯定都会来,那位干娘自然也会出现,到时候她不能空手接人,空手敬茶。

不过……说到底,干娘还是看谢菩萨的面子,才对她这么上心。

想到谢枝山,便听织儿提起道:“对了姑娘,今天在庄子里头我看见时川了,他在扫池子做苦力,说是办砸差事,被郎君罚到那里去的。”

说完又犯嘀咕:“真不知哪样的差事,竟然把人罚那么狠?”

司滢怔了下,绞着帕子,很快愧疚起来。

谢枝山的长随,在府里是连钟管家都要高看两眼的,跟温泉庄子的苦力自然是不同待遇。而时川被罚过去,八成跟她在死牢那回有关系。

换句话说,也算被她牵累的。

疲繁的一日,已容不得太多思索,司滢困顿起来,洗漱过后便上榻安置了。

只是临睡之前冒出个疑窦,谢菩萨今晚反常成那样,脑瓜子当真没事么?

酣沉一夜,翌日的上午,司滢都在忙活药膳和糕食的事。

午后不久,她去正院请示出府的事。

谢母仍旧没有出来见她,话由下人转述,道是司滢想去哪去哪,不用跟她请示,还说不是府里爷们的内眷,她没闲管。

钟管家正好来回事,见状安慰司滢:“老夫人性子生了些,但人到底是宽和的,表姑娘莫要往心里去。您预备出哪儿?老奴让人给您备马车。”

“有劳钟叔。”司滢笑着,报了瓷器铺子的名。

备车的空晌,她又去厨下忙活一阵。

谢菩萨挑剔,容不得出半点错,她不敢大意。

待确认一切齐当后,马车也就备好了。

走出府门,司滢踩着踏凳走进车厢,却发现里头已经有一个人在。

“五姑娘?”她诧了下:“你怎么在这里?”

“听说你要出门,我搭趟便车。”袁逐玉嘴角向上兜着,欢快地卖乖:“你要去给姨母挑回礼吧?她老人家的喜好我最清楚了,我帮你参谋。”

司滢哪里敢要她的参谋,摇着头否认说:“我最近得了个消夏的方子,打算出去抓几味药而已……还有,表兄似乎不让五姑娘出府?”

袁逐玉嚷嚷起来:“可我都快憋出病来了!大表兄不给我出府,八成是怕我去找徐贞双的麻烦而已,我才没那么闲!”

她一撇嘴,又眼巴巴向司滢讨好道:“你放心,我也不让你难做,我不会出马车的,至多跟着你溜达一圈。”

又说不出马车,又说要跟着溜达一圈,司滢有顾虑,很快打起退堂鼓来。

似是看出她想离开,袁逐玉倏地起身,急冲冲敲了敲车板子:“走!快走!”

驾马的车夫也是奇怪,不知是怕了袁逐玉还是怎么着,竟然一声不吭就把马给赶起来了。

车厢摇晃,司滢差点打了个趔趄,袁逐玉扶住她:“当心点啊,别回头磕着哪里,还真得跑药堂子了。”

这些日子关禁闭似的,能顺利出府,袁逐玉得意起来,放开司滢后正想撩帘子往外看,马车突然剧烈地颠动了下。

袁逐玉身形一崴,人都差点翻了个面。

她气煞了,正想喝斥车夫时,立马又是极大的一下撼动,而在马儿咴咴的嘶鸣声后,整辆马车都失控地跑动起来……

……

另一头,皇宫大内。

醉了半夜,忙了半宿,谢枝山难免委顿。

朝后忙了一阵,他从文渊阁返回,正遇同僚叹气:“大行皇后的谥册又被打了回来,陛下说了,温恭贞顺太过表浅,大行皇后不爱听这样的词,让再斟酌斟酌新的册文。”

有人跟着苦笑:“是啊,上回说咱们行书太过油滑,这么改来改去,几时才能把谥号给定下?”

少年夫妻,正值情热之时天人永隔,那份伤悼是生动且哀远的。天子悲恸不绝,便折腾起翰林院的文士来,令人苦不堪言。

谢枝山跨进值房,那张脸便成了一众同僚眼里的新鲜事。

“哟,谢大人如此憔悴,昨夜被猫儿给闹了?”汪秋同纳罕道。

卢怀的打趣更直接些:“哪是闹?瞧咱们谢大人这脸垮得,怕不是被挠了一夜吧?”

“贪杯误事,不提也罢。”谢枝山摆了摆手,坐去桌案后头。

只是贪杯么?汪卢二人别有深意地对视一眼,但到底没好多问。

这一个白昼过得分外慢,好容易下了值,谢枝山从成摞的敕书里摆脱出来,往宣佑门去。

他惦记着回府吃司滢亲手煲的药膳,一路归心似箭。

好容易回到府门,便有人急吼吼迎上来:“郎君,表姑娘出事了!”

迟重的暮色下,谢枝山身形一晃,眼神擒住对方:“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