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丞杂将案本出具,经内阁与司礼监共议之后,谢枝山终于等来了清白。
他获释那日,司滢与谢母站在大理寺外。
等人出来了,帮着系好披风,再递上一块雪白的豆腐。
生豆腐的味道实在不怎么样,谢枝山强忍着难受吃完了,接过司滢给的果脯,面色才缓和些。
谢母一遍遍替儿子拍着身上的杂草和尘屑,终于流下两眼真热:“这地方别来了,你娘受不住……再进一回,我真要去找你爹了。”
“是儿子让娘提心了,儿子不孝。”谢枝山跪下,结结实实给母亲磕了三个响头。
谢母扶起他,一行人折返家中。
马车来了两辆,奇怪的是谢枝山不愿同司滢共坐,非要自己独乘一辆。
等回了府里,他去家庙上香,司滢则跟婆母到厅前,应付了下闻讯而来的客人。
待送走客人后去家庙找他,听闻已经回了陶生院,可她往陶生院去,找遍地方也没看见他的影子。
“人呢?”司滢嘀咕着四下望。
织儿也纳闷得紧:“郎君是不是也去接待客人了,同少夫人错了条道,才没碰着?”
兴许是吧,但这样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消失,让人找着有些恼火。
有那么一瞬,还以为他又出了什么事。
“算了,由他去吧。”司滢没再理会,正想去厨房看一眼午饭,这尊佛终于出现了。
他换过衣裳,带着一身水气走到她跟前。
司滢上上下下扫视他:“你这是……忙什么去了?”
谢枝山腼腆地笑了笑:“我洗了两三遍……”他伸出一只手:“你闻闻,身上还有没有味?”
“……”还真是跑去洗澡了,司滢的心落回腔子里,但又奇怪:“怎么不在房里洗?”
谢枝山没答,倔强地伸着手:“你先闻闻,还有没有味?”
大抵是一会儿真要出门或会客,怕有牢房里的霉馊味,司滢碰着闻了闻:“很干净。”
听她说干净了,谢枝山这才敢近身:“我不在房里洗,是怕熏着你。”又扯着她一角袖门:“你累不累?要不要去床上躺着?”
司滢耳腮一红,睫毛也乱抖起来:“你,你别闹了,大白天的上什么床?”
怎么会有人面皮这么厚?就算在牢里素了这么久,也没有一回来就……做那事的道理吧?
又羞又气,司滢往他牙蒂的方向看了看,使劲抽回袖子,灵活地往旁边一避。
她两条腿倒得飞快,逃出了房间。
本以为这就作罢了,哪知吃饭的时候,谢枝山又作妖。
为给他补身子,司滢张罗了好些菜,当中自然也有她喜欢吃的。
譬如鹌子水晶脍,只她才要去挟,谢枝山便挡了过来,把黄芽甘豆汤移过去:“娘子喝这个罢。”
就这一回,尚还可当作丈夫的温存体恤。
司滢道了声谢,勉强喝两口,又想吃荔枝白腰子,可这回,谢枝山直接把他炖的补汤替了上来:“娘子多喝汤,对身子有益。”
望着眼前两碟子汤水,司滢看了眼雕花蜜煎,已经不大敢动手了。
谢母在旁边看得直皱眉:“你是不是牢房蹲傻了?别闹你媳妇,让她痛痛快快吃一餐不行?”
说完,把雕花蜜煎整盅端到司滢跟前:“吃你的,别理他。”
挨了挤兑,谢枝山再没敢插手。
他瞧着那蜜煎,冬瓜做的,虽然瞧着油腥重,但应该也算益食。
一餐饭吃完,谢母问:“听说睿王……新皇快要到了?”
谢枝山忖了忖:“应当明后两天会到。”
这么说来,应该只有今天能歇了。
谢母起身:“去吧,别糊在我这里,大好时光,你们两口子该亲热亲热,我去家庙找你们爹聊一会。”
夫妻两个被赶出正院,只得往陶生居回。
才走一小段路,谢枝山忽然拉住司滢手臂:“娘子累不累,我抱你可好?”
后头织儿时川都跟着,前头的苗圃还有下人在翻土,司滢紧张地避开:“我不累,你走你的,别动我。”
“娘子当真不累?”谢枝山跟上来,又紧张地提醒她:“小心踩阶,慢慢来。”
一路就这么黏缠着,回到了陶生居。
司滢烦不胜烦,且升起些担忧来。
哪里的牢房都死过人,他这回蹲这么久,不会是被邪祟沾身,在撒臆症吧?
但回想一下,明明回府的时候跨过火盆,甚至袍子的边都差点被燎了。
该做的驱邪事都做过,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了?
司滢着实担心,便在谢枝山强行把她搬上床的时候,抱住他的头:“你是不是疯了?怎么一心想着那事?”
谢枝山愣定了下,才发觉她误会了。
他小心翼翼揽住她的腰,声音在她的掌心里头矜持起来:“娘子怎么说这样的话?我不是为了那个……我……忍得的。”
司滢愕住:“那你是为什么?这大白天的就,就把我往床上搬。”
谢枝山烟视着她,颇为动情:“娘子既有了身孕,自然是要多歇息的。”
说完,又款款深深地望向她的小腹。
这下,倒是真相大白了。
司滢放开那颗脑袋,一臂支出老远:“谁告诉你我有身孕了?”
谢枝山被迫抻着脖子,眼梢往下打,似乎不解。
司滢在那留有细茬的下巴顶两下:“四表弟跟你说的吧,他的胡话你也信?要真怀了,婆母能不知道?”
谢枝山张了张嘴:“不是头三个月,不能让其它人知道?”
司滢算是发现了,男人在这种事上,就是一幅认死理,还要不懂装懂的蠢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