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霍家村和兴河下游的辛家铺子因为河水的问题,积怨已深,从前,每到旱季,霍家村就在兴河上筑起一道堤坝,雨水充沛的时候,就将堤坝扒开,辛家铺子的村民因为没有水用,就聚集起来到霍家村闹事,霍家村村小人少,自然不是对方的对手,经常有村民被打伤,有一年还甚至差点闹出人命来。今年,老天爷不赏脸,一连数十天不下雨,河水变得异常珍贵起来,村民们又提出要修筑堤坝,将河水拦截,但是,鉴于往年的教训,霍村长没有同意大家的意见。现在,旱情不仅仅威胁到霍家村的庄稼,同时,也威胁到芍药圃的草药,所以,霍村长想让张再景来解决这个难题,希望他派人来修筑一道堤坝,中间再安装一个闸门,这样既能有效地控制河水的流量,也能为芍药圃和霍家村蓄积足够的水量,同时,下游也不至于断流,还有可能解除了辛家铺子和霍家村多年的积怨,这是一举三得的好事情,霍村长本来想和张再景亲自谈,但张再景始终未在芍药圃露面,霍村长实在等不及了,只能借助李香薷和林厚朴的嘴巴,将自己的意思转达给张再景,可李香薷并不这么想,她觉得千百年来兴河一直就流经霍家庄,霍家庄村民祖祖辈辈都依赖兴河水灌溉和洗濯,可以说兴河就是霍家庄的母亲河,自己村庄赖以生存的河流,为什么要依靠外人来修筑堤水闸呢?水闸修好之后的归属权怎么定呢?是不是芍药圃修筑的水闸,以后就归芍药圃管理呢?那样的话,霍家庄的村民肯定不愿意,都说无利不起早,霍村长这么做等于将河水的管理权拱手交给了芍药圃,他是个老狐狸,不占便宜便算吃亏了,看来,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一连串的问题出现在李香薷的脑海中,她问霍村长:“这个堤坝为什么要让张老板来修?”
霍村长解释说:“我们这些村民只会垒上一道堤坝,并不会修水闸,再说了,村民们都穷,修水闸的钱也难以收拢,我这个当村长的,也不能硬摊派给人家。”
李香薷心中觉得好笑,刚才,霍村长还在她面前吹嘘,他们家有三十亩良田和两头牛呢,现在就开始哭穷了,她笑了笑又问:“霍村长,既然水闸让张老板来修,那修好之后呢,肯定要归芍药圃管理,以后河水的分配权是不是也由芍药圃来决定?”
霍村长听了一愣,没想到这个毛丫头年纪不大,心机却不少,句句话语绵里藏针,看来,这读过书的小闺女真的不容小觑,他虽然喝了点酒,心里却一点不糊涂,忙说:“那可不行,虽然霍家庄和芍药圃分居兴河两岸,可怎么说你们也是从我们手里买的地,当年若不是我说服村民将地卖给你们,也没有你们今天的芍药圃,更不存在我们两家争水的问题了,是不是?在这件事上,我没少落村民的埋怨,可时至今日,说后悔的话也晚了,这样吧,你回去跟张老板说,水闸建成以后,得算两家的,决定权一家一半。”
李香薷暗想,这霍村长可真够赖皮的,听爹说,当年芍药圃选址的时候,并未相中这里,因为离市区较远,员工们来回不方便,但霍村长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才说服张再景将地址选在这里,现在,为了和芍药圃争夺河水,霍村长翻脸不认人,竟然篡改事实,想哄骗李香薷,他万万没想到,李香薷和张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张家有什么事情,就算葛冰玉不说,老李也会回家唠叨上几句的。霍村长的如意算盘打得太响了,他既想让张家修筑水闸,他们从中得利,又想将霍家庄与辛家铺子的矛盾转嫁给张家。霍村长名义上说是请他们来喝酒,原来是想让他们当传话筒,他以为她李香薷好糊弄,几杯白酒灌醉了林厚朴,岂不知李香薷虽然年纪轻轻,但心思缜密,她依然将霍村长的意图看得一清二楚。
她想,这件事若是不答应他吧,芍药圃就无水可用;若是答应他吧,张家肯定要吃亏。现在连霍家村和芍药圃的用水都不能保证,辛家铺子缺水是必然的事情,一旦修了水闸,就会激发辛家铺子和芍药圃的矛盾,霍家村倒是逃脱了,这个霍村长,可真够阴险的,虽说张再景是李香薷名义上的舅舅,可因为葛冰玉和赵玉树水火不容,也影响了李香薷和张家的关系,除非有重要的事情,否则,她根本不会到张家去,再说了,就算她把话给霍村长捎到了,张再景也未必会上霍村长的当。
想到这里,她一边和霍村长闲聊,一边等着林厚朴醒酒,霍村长的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一连串饱嗝伴着酒气从他的嘴巴里发出来,在炎热沉闷的堂屋里升腾发散,熏得李香薷恶心想吐。
这时,霍村长老婆从外面急匆匆跑进来,喊道:“老头子,你光顾着灌马尿,芍药圃的人和咱们村的村民在河边又打起来了。”她着重强调了一个“又”字。
霍村长和李香薷一听,撇下林厚朴,急忙向河边跑去。
原来,一大早,林厚朴就带着李香薷到河边查看灌溉水渠,一去大半天没有消息,中午饭让老万他们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老万觉得有点不对劲,对老熊说:“这俩孩子去了这么长时间不回来,别是出什么事了吧?”
老熊说:“能出什么事?这河水都快干了,连一只兔子都淹不死,还能冲走两个大活人?年轻人贪玩,准是沿着河堤看风景去了。”
老万摇摇头说:“厚朴不是贪玩的孩子,香薷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我是担心他们被那帮村民给带走了。”
“村民带香薷走还有可能,厚朴一个大小伙子带他去干嘛?不可能,不可能。”老熊连连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