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桃有些急了,凑上来看看敏心,摸了摸她的小手,担忧的低声说:“就怕大姐儿又病起来,太太那儿还正乱着呢,要是大姐儿回了燕京却又出了什么个岔子……”说到这,她忽得打了个激灵,竟是不敢再说下去了。
敏心听到竹桃的话,悚然一惊!
她原本以为是梦,可怎样的梦也没有这般明晰的场景!她甚至能看见竹桃脸上细细的绒毛,林妈妈衣襟上云纹的针线走势,还能感触到茶水触及嘴唇传来的温热。
直到竹桃和林妈妈两人提及“回燕京”之类的字眼,那些本以为早被忘却在时间深处的记忆才徐徐涌现出来,她晃然惊觉,这是她曾经历过的,父亲徐景行因病逝去后从任地回到燕京的一段路途。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会儿应是才下了船,永泰侯接着报丧的信后派了马车来接她们母女俩的时候。
想到此处,敏心浑身打了个哆嗦。从父亲徐景行去世起,她的人生就好似一段遍布坎坷的路途。
幼年丧父已是不幸,才除了父孝没几年,母亲又因思虑过重,身子日渐败落,就那样撒手人寰离她而去。小小年纪,父丧母丧两重孝,就没有几日是不用穿白的,兼之母亲离世后她成了丧母长女,继弟又成天吃喝玩乐不务正业,更是抬不起头来。
永泰侯府虽是她名义上的宗族,但到底和承爵的这一支隔了房,父亲与永泰侯并不是亲生的兄弟。长在侯府,她战战兢兢生怕行错半步,惹了笑话让人看轻。
而后出嫁,虽说自己能当家做主,饶是夫妻和睦,婆媳相得,但嫁过去好几年没有孕信,更是难捱。直到她生下晙哥儿……
晙哥儿……敏心眨了眨眼,眼角不知何时已浮起泪光。昏迷前的感觉又笼上了全身。冰冷刺骨的江水,漆黑阴暗的江底,满是腥气的鱼虾从身旁游过,胸前趴着一个沉甸甸的婴孩,只啼哭了几声就没了音儿,她急忙伸手去探,胸骨却在下沉的途中被水压得生疼,肺里的空气一点点呼出,渐渐地,失了气力,她在昏沉中带着不甘阖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