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夫君愈发乖巧

季归褚说什么生生世世,就像在说什么情人之间的海誓山盟。

男人话音落下,苏娇虞的手一哆嗦,差点把红玉发簪拿下来。

季归褚突然说这般遥远深情的话,苏娇虞不仅没有悸动,反而感到些不确定:季归褚病糊涂了?这不像他会说的话。

苏娇虞看向他。

小娘子两睫轻颤,她的眸色清如泉水,清凌凌地映出季归褚的样子。

在苏娇虞的眸光中,男人放下遮掩面庞的宽袖,一张美丽的病弱脸庞面向她,漆黑的眸子温和。

苏娇虞看到季归褚的神情,就想到,他对她看上去分明没有深情,何必说那么重大的誓言呢。

若是她当真以为季归褚十分喜爱她,那就被他骗过去了。思及此,苏娇虞差点蹙起眉尖,幸好她克制住了。

“小娘子,你不愿?”季归褚指尖扣住桌案,瘦白的手病弱,线条优雅的青筋微微在肌肤上泛起,他慢慢敲了几下。

瞧见苏娇虞的犹豫,季归褚心中戾气不受控制地涌起,她难道嫌弃他?

季归褚指节顿住,他低了眼皮,望着自己的手,这双手肤色透着不健康的病态白,温度冰凉,就像死人的手。

小娘子嫌弃他,倒也正常。季归褚忽然恹恹地想。

他是一个病秧子,若非他带兵打到殷国城下,小娘子怎会嫁给他呢?她嫁给他,应当是被迫的,对他没什么喜爱吧。

季归褚垂下指尖,收到袖中。再次掀起眼皮看向苏娇虞时,季归褚的眼底已经升起了些薄冷。

男人情绪转变微妙,他的脸蛋苍白,眉眼偏向?i丽,柔弱乖巧的样子一点点淡下,透出诡异的阴冷病态。

季归褚看着苏娇虞,从她的发丝看到她的眉眼,再看到柔软的唇瓣、凝白纤细的脖颈。

她的脸蛋始终乖巧,就像完美的画皮。

季归褚总觉得苏娇虞不喜欢他不爱他。

他的妻子对他也许只是逢场作戏,否则,怎么听到他想与她在一起那么久就流露出了犹豫。

季归褚眸色划过黯然。

虽然季归褚当初只是把苏娇虞当成药引对待,对她的好也全然是伪装,只是为了不吓跑或是吓坏这个对他来说极其珍贵重要的小娘子。

但在,季归褚早已分不清他对苏娇虞到底是对待药引或是占有或是其他一些他并不理解的感情。

画舫外轻风吹过湖面,粼粼水声,起伏跳跃,就像季归褚此时的心尖跳动,微微透出病痛。

他是个病人,从小被华真妃子虐待,不知寻常感情为何物,遇到药引前,也未想过娶妻之事。

而在,他看到苏娇虞眼底对他冷漠,他竟感到不愿。

他想要小娘子对他露出笑,也想要她靠近他,即使她的靠近不能削减他的痛苦,他也想抱一抱温软乖巧的她。

若按寻常人的感情推测,那他这是喜爱小娘子么?季归褚乌色眸子盯着苏娇虞。

但季归褚知晓,他的性格病态,对小娘子更多的情绪是想要占有她。

苏娇虞哪会想到她的病美人夫君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思忖脑补那么多。

她还沉浸在季归褚那句突然的生生世世给她带来的诧异中。

生生世世与一辈子不同,季归褚说出这种誓言,就像如苏娇虞所期望那般,他爱她了。

可季归褚的眼神不像喜爱。

再细细回想,苏娇虞总觉得季归褚说什么生生世世时语气轻盈,并不像真心的誓言,似乎只是不假思索的一句言语。

若不是因为爱她而说的真心话语,那难道是一句夫妻间打情骂俏的情话?可季归褚不是轻浮之人,他平时并不会说这些虚幻的誓言。

苏娇虞想来想去,忽然真切地意识到,她和季归褚,当真与寻常夫妻不同。

看上去恩恩爱爱,实际有许多不清不楚的地方,在有的事情上,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疏离了。

刹那时间,苏娇虞心情古怪。

她思绪停滞了片刻钟,任凭画舫静静地漂浮在湖泊上,隔着船舱木板,静静湖水流淌之音传到她的耳畔。

接着,才后知后觉,捡起了乖巧贤惠的伪装,慢慢开始琢磨:若是寻常恩爱夫妻,在生辰这一日上听到了夫君说出这般誓言,喜爱他的妻子会作何反应呢?

另一边,季归褚盯着苏娇虞,眸色愈发幽暗。

她迟迟不肯作答,看来,她一点也不想陪他生生世世。

可季归褚的性子扭曲甚至有些偏执,他早已将苏娇虞当作己有,若他在抓捕自己的猎物,那小娘子就是已经有了他气息的猎物,除了他,旁人碰不得。

除了亲手毁掉外,他不会放弃自己的东西,就像他不能放弃自己的生命般。

季归褚会早产而生,是因为华真当时想要流掉这个孩子,不曾想,季归褚竟挣扎着出生了,病弱的胎奄奄一息,不会哭,一双乌色眼眸极其漆黑清冷,他的本性如此,执拗病态。

苏娇虞沉默了一会,又摸了摸发间的红玉发簪。这簪子质地不凡,并不像能简简单单买来的东西,季归褚应当是准备了一番。

说实话,苏娇虞意外于季归褚竟然知道她未办及笄礼这件事,又听到季归褚说要帮她补办及笄礼,苏娇虞觉得季归褚应当是在意她的。

虽然还不至于喜爱她。

苏娇虞纠结后,指尖摸了摸发簪红玉,在心里说:反正逢场作戏也无不适,我何必想那么多,继续在季归褚面前扮演乖巧的妻子就好了。

于是停了半晌后,小娘子终于肯抬头,她眼睫微颤,眸色流露动容,眼眸水波如星辰,像是十分感动。

“我没想到夫君竟然为我准备了生辰礼。”苏娇虞一边说一边抬头。

“且夫君与我说生生世世,我自然......”苏娇虞本想装作惊喜,又惊又爱地应下这个誓言,但她抬头就看到了季归褚的眼神。

那双眼睛极黑,透出的情绪幽暗,反映出他本性的阴戾,又有一些病态的占有。

季归褚歪头,苏娇虞以为他会重新戴上清雅温顺的伪装,但并没有,他只是用漂亮诡谲的乌色眼眸直勾勾盯着她。

这几个月苏娇虞总想知道季归褚隐瞒的真实面目到底是怎样。

若是可怖,到底是有几分可怖?为何能让众人如此害怕他?

但季因归褚始终伪装的很好,柔和无辜,并没有露出端倪。

苏娇虞没想到,在只是因为没有及时答应季归褚的誓言,他就有些原形毕露了。

因这缘由并不是什么值得害怕的事,甚至有点像季归褚在闹小脾气,所以即使苏娇虞窥见了季归褚的病态情绪,她也没什么害怕。

她伸出手,牵起季归褚的指尖,逗弄似地捏了捏病美人夫君的指节,声音软软,“我与夫君结为夫妻,我当然会陪夫君一辈子。”

一辈子,并不是生生世世。

季归褚一方面为小娘子的乖巧话语感到心尖柔软,一面听出她的刻意回避。

她似乎把与他相处当成了一种任务,她心底深处,没有想过与他生生世世。

季归褚抿紧唇线,感到些烦躁。

苏娇虞与季归褚离开画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