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讲台上的这位纽卡斯尔的主教已经在讲台上站了快一个半钟头,与其他的演讲者相比,他的语句尤为干瘪,而内容亦尤为无聊。主教在讲台上大谈特谈神职人员的操守,抨击着上议院里教会议员的堕落,他们的豪华马车和秘密情人,如果他不是以常出入风月场所而闻名,那么他的演讲也许会更有感染力一些。
爱德华感觉眼前主教的影子变成了两个,很快又变成了四个。主教的声音在他的耳朵里嗡嗡作响,仿佛是一群振翅作响的蝗虫出现在地平线上时发出的声音。他用手扶住额头,尽力遮挡住他已经睁不开的眼睛。
突然王子猛的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他身后站着的罗伯特·达德利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肩膀。爱德华抬起头,发现终于结束这一轮雄辩的主教正在向他鞠躬。
“您说的很好,主教阁下,我们感到受益匪浅。”王子轻轻颔首。
人群中响起一阵有气无力的附和声,以及如释重负的呼气声——这场折磨总算是结束了。
“下一位要发言的是谁?”王子转向旁边的书记官。
“是金斯顿男爵阁下。”书记官说道,人群又发出一阵失望的哀嚎——这一位的无聊程度比起上一位而言有过之而无不及。
金斯顿男爵如同马戏团里的猴子一般,灵巧地跳上了讲台。这个干瘪的小老头身高还不到五英尺,几根稀疏的头发挂在他与自己的身材不成比例的巨大脑袋上。这位先生的脖子上长了两个巨大的痦子,于是有刻薄之人就用古希腊神话当中地狱的看门犬给此公取外号为“刻耳伯洛斯”,而他那位比丈夫看上去还要强壮的多的夫人则得到了“赫拉克勒斯”的浑名。
地狱犬男爵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副眼镜,又如同变魔术一样掏出来一大沓演讲稿,于是屋子里的哀叹声更大了。男爵先生刻意地抖了抖手上的演讲稿,仿佛是在宴会上抖开餐巾一样。此公的演讲一贯以语调激昂顿挫而内容无聊至极著称,观众们看着他深吸一口气,如同传说当中的巨龙就要喷火一般。
突然大厅的大门被猛地推开,演讲台上的男爵被吓了一跳,他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整张脸涨的通红,猛烈地咳嗽起来,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闯进来的是一个侍卫,他并没有理会男爵愤恨的目光,径直走到了王储跟前,“殿下,国王醒过来了!”
屋子里之前还昏昏欲睡的议员们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而嘲笑着金斯顿男爵的声音也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位满头大汗的信使。
爱德华猛地站起身来,走向大门,而在他身后,其他大人们也连忙站起身,跟随在王子的后面。
……
在帕格尼尼博士的要求下,只有王室成员和几位重臣获准进入了陛下的寝宫。当各怀心思的众人进入房间时,只见床上的亨利八世国王正在剧烈地咳嗽着,把刚刚喝下去的汤药吐了一地。
“陛下。”在王储的带领下,众人向国王鞠躬行礼。
国王转过头来,他满脸潮红,额头上全是汗水,显然在发着高烧。他粗略地扫视了一眼众人,又转过头去,看着帕格尼尼博士。
“博士,我就要死了吗?”陛下的声音里并没有愤怒和恐惧,而只有无边的疲倦。
帕格尼尼博士脸色苍白,他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如同野兔面对正从空中扑来的猎鹰。
国王微微闭了闭眼睛——没有必要再追问了,医生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过了片刻,国王的眼睛再次睁开。“都出去吧。”他向自己的儿子伸出手,“你一个人留下来。”
众人肃穆地鞠躬,倒退着向后退去。玛丽公主看上去犹豫了片刻,但她很快也跟着自己的继母和妹妹一起退出了房间。
屋子里静悄悄的,父亲和儿子沉默地看着对方,房间一角的壁炉里,燃烧的松木正噼啪作响。
过了半分钟,国王终于打破了沉默,“我没想到会这么快。”他仔细端详着自己儿子苍白的面庞,他看上去比之前更清瘦了一些,而眼底的青黑也清晰可见。他的手扣上了爱德华的手指,王子连忙翻手紧握住国王的手,陛下的手滚烫的如同火炭一般。
“我就要死啦。”亨利八世叹了一口气,“我的儿子,你准备好了吗?”他眼睛里的光芒越来越暗淡。
“是的,父亲。”王子低头亲吻了国王汗津津的额头,“我会竭尽全力。”
亨利八世的脸上有了些许神采,他吃力地抬起胳膊,抚摸着王子的额头,“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只知道玩乐和打猎,有时候猎动物,有时候猎漂亮女人。”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似乎想起了什么愉快的回忆,“直到我十八岁当了国王依旧是这样,我的祖母包揽了一切,一直到她死了我才算是真正的国王……”
如今讲台上的这位纽卡斯尔的主教已经在讲台上站了快一个半钟头,与其他的演讲者相比,他的语句尤为干瘪,而内容亦尤为无聊。主教在讲台上大谈特谈神职人员的操守,抨击着上议院里教会议员的堕落,他们的豪华马车和秘密情人,如果他不是以常出入风月场所而闻名,那么他的演讲也许会更有感染力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