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还并不知道。”庞森比回答道,“您觉得她嫁到法国来是为了什么?”
“也许是为了摆脱她的那个泥潭一般的家庭吧。”塞西尔说道,“那个家庭已经吞噬了她的姐姐,如果她没有及时逃离,恐怕如今也已经葬身火海了。我不得不说,我们的这位老板娘可真是个聪明人物,而且有决断力,须知后者比前者要难得可贵的多。”
“您能这么想就对了。”庞森比走到塞西尔对面,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但与那位太太相比,我倒是对那位塞维尔先生更感兴趣。”他停顿了片刻,“我不喜欢他看我的那种眼神。”
“他不是有肺病吗?病人总是喜怒无常的,那是他们的特权。”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是感觉有些不对。”庞森比低下头,眉头紧锁。
“好吧,那您就接着想吧,我就选左边的那间卧室了,想来您也不介意。”塞西尔说着就朝左边的那扇门走去。
庞森比冷哼了一声,但并没有阻止对方。
半小时之后,换好衣服的塞西尔重新回到客厅里,他的旅伴已经在那里等候了。庞森比坐在一把扶手椅上,眼睛看着窗外,手里拿着一杯酒沉思着,甚至没有注意到对方从自己的卧室里走出来。
“还在想那位丈夫?”塞西尔走到庞森比身后,拍了下他的肩膀。
“如果您再这样悄悄溜到我背后,我可能会拧断您的脖子。”庞森比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抱歉打断了您的思考。”塞西尔耸了耸肩,“所以您有什么成果吗?”
“我在想那位塞维尔太太的表情……您没注意到她的表情很僵硬吗?而且当她在照料自己丈夫的时候,脸上连半点关心的意味都没有,一点也不像妻子见到自己丈夫时候的反应。”
“也许她已经厌倦了他呢?您也看到了,那位先生活不长了,我想他一定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加倍地折磨其他人,也许他的妻子早已经把他视作一个累赘,迫切地想要摆脱掉他,这并不是不可能。”
庞森比没有回答,显然对这个解释并不那么满意,但又想不出理由去反驳。
“我们先去吃饭吧。”塞西尔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如果这位好丈夫真的有问题,那么他总会露出马脚的。”
两个人打开房门,沿着来时的路朝着楼梯走去,当他们路过那位丈夫的房间时,门里又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和喘气声,那种来自于胸膛深处的撕心裂肺的呛咳声,令人听上去毛骨悚然,而后又转为一种嘶哑的喘息,仿佛每一次呼吸都是一种折磨。
“真可怕。”塞西尔看上去似乎打了个哆嗦,“我感觉他活不了多久了,我有个叔叔就是这样,当他出现这样严重的状况之后只活了三个月。”
庞森比不置可否,两个人一起快步走下楼梯。
塞维尔太太已经在大厅里等待他们了,她看上去依旧笑容可掬,然而仔细看就会注意到她脸上比之前显得更为浓重的腮红,显然是为了遮掩她那苍白的脸色。
“先生们,餐点已经准备好了。”她走在前面,带着两位客人步入餐厅。
一进到餐厅里,两位客人就注意到房间里弥漫的大蒜和肉类混杂在一起的香气,混杂着融化的干酪的味道,这种味道在普罗旺斯的厨房里颇为常见。加上那肉豆蔻,丁香和胡椒粉的香气,让两位已经饥肠辘辘的客人食指大动。
“我们的大厨是普罗旺斯人,他为两位先生准备了地中海风格的午餐,虽然时间有点晚了。”塞维尔太太带着两位客人走到一张干净的餐桌前,餐桌上已经摆上了两副刀叉和一瓶有了年份的安茹葡萄酒,天青色的瓷盘里摆着新鲜的草莓和樱桃,下面还按照时下的风雅习气垫上了一片葡萄叶。
两位客人拉开椅子坐下,塞维尔太太为他们一人斟上了一杯酒,女仆从厨房里拿出热气腾腾的普罗旺斯鱼汤和加了大蒜的煎鳕鱼。
“祝两位先生胃口好。”她放下酒瓶,看着两位客人品尝起这刚从酒窖深处取出的佳酿。
“您的这酒的确味道好极了。”塞西尔赞赏地点了点头。
女主人看上去颇为自得,她刚要说什么,楼上又传来一阵咳嗽声,那声音穿过走廊和楼板,等到抵达餐厅时已经变得沉闷,如同有人在剧烈敲击着一面破了的鼓。
与刚才一样,女主人的脸色瞬间大变,她两只手紧紧绞着手里的帕子,似乎是要抑制住手上的颤抖。
“是我的丈夫又犯病了。”她脸上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然而那有些变形的嘴角让这个微笑显得十分诡异,“西尔维娅会服侍二位用餐。”她指了指那站在一边的女仆。
“我想还并不知道。”庞森比回答道,“您觉得她嫁到法国来是为了什么?”